张章皱眉欲言,终是没有开口,径直奔向马车。
苟构轻哼一声,看着张章上了马车。他当然猜得出张章的疑惑,张章肯定在怀疑沈良永这个疯子为什么会知道县丞查账一事,既然是洪乡大牢扣押的犯人,会不会和秦遥有关系?
苟构正是要让张章有此怀疑,毕竟,这才开始了让张章逐步走入圈套的第一小步:先让张章自己产生怀疑,秦遥和此事的关系是什么?是不是知道他的某些事情?这样一来,到时候才不至于张章这家伙狗急跳墙,不顾一切,全盘说出。
目送着张章离开后,苟构把沈良永“押入”马车,随后接下绳索,连连称罪。
马车奔袭,朝着洪乡秦府而去。
苟构在马车上了解了方放这里的情况,虽然目前还不是太明了方放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是张章的试探无效这是事实,所以苟构也就没必要再考虑太多,回到洪乡之后,差人知会洪敬阳就行。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和这个方县丞好好盘盘贵县的这笔烂账了。
......
很快,苟构“押着”沈良永进了秦府,安顿好沈良永之后,苟构前去厅堂,秦遥还正在厅堂那里等着他的消息。
行至厅堂,苟构将沈良永在马车上的话又一字不差的交代了一遍。秦遥略作思忖,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这方县丞是没什么问题,可以靠近?”
苟构微微深吸,“秦小爷,目前看来,确实是这样。况且,我们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秦遥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备马车,去洪府!”
正在大门口候着的贾五七听到秦遥的一声喊,立时前往准备马车。
将要入夜,马车奔袭,一路无话...
蒙望一直在大门口候着,等待秦遥带着消息过来。此时秦遥赶到,刚刚踏下马车就匆忙的朝着洪府里面赶去。
秦遥把情况细致的说于洪敬阳听,洪敬阳看上去也有几分疑虑。试探这种事情,无论试探多少次其实效果不会和第一次有太大的出入,倘若他们在这么试探下去,先不是会变得越来越难试探,单单是时间,都会白白浪费不少。
洪敬阳思忖再三,好像是下定了决心,回头看着蒙望说道,“再多的试探也是徒劳,明早到方府走一趟。”
蒙望躬身作揖,没有言语。
秦遥与洪敬阳仍在协商,虽然明早就要出发方府,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给自己留两手准备的。逄余的那个张章,便是秦遥等人的后手。
沈良永在房檐上偷听两人对话时,张章曾不止一次的试探方放,旁敲侧击的告诉方放,自己也多次挪用过逄余上缴的赋税,说是挪用,其实就是贪。但是不知为何,或许是这张章说得太过于“含蓄”,方放得态度倒是显得不太明确,几分暧昧。
除此一点之外,方放对于其他事情,看样子是一概不知的。不过仅此一点足够了,倘若方放无事,那秦遥他们也就对此事暂不提起,倘若方放确有问题,凭此一事,也不是不能将他暂时扣起来。
紧接着,两人又说了些废话,然后秦遥就带着苟构离开了。
如今,只剩下明天前往方府这一件事情了,不过此事非同小可,秦遥回到府邸之后,仍然是没有休息好...
......
次日,天微亮,秦遥和苟构前去上留。昨日曾与洪敬阳约定好,几人于上留先行碰面,随后再一同前往方府。
几人碰面后,洪敬阳简单的交代给秦遥几句话,然后就叩响了方府大门。
洪敬阳是谁?方府门童当然清楚,于是他直接带着洪敬阳等的一众人来到了厅堂。
厅堂之上,方放倒是显得颇有几分闲情雅致,不知是不是在附庸风雅。此时他正在堂上书字,秦遥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就知道方放是在装的了。
几人进门后,方放回身,示意一行人落座。
坐定之后,无人开口。洪敬阳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着方放,方放倒是不显心虚,同样是回看着洪敬阳。
原本洪敬阳是准备事先吓唬吓唬方放的,谁知方放一副刚正不阿得姿态,显然是不吃洪敬阳这一套下马威。
良久,方放再次起身行礼,随后坐下,“下官愚钝,县爷此行所为何事?还望明示于下官。”
洪敬阳瞥向身旁的秦遥,秦遥起身,“县丞爷,前段时间小吏在整理洪乡上一任度台留下来得东西,结果...发现洪乡税收,这账面上的内容和实际税收完全不符,彻查下去,才发现这上任度台铁龙二贪赃枉法,这...”
方放一脸傲意,摆手道,“洪乡等地的税收,不经我这里,素来是刘主簿掌管此事的。至于秦度台的疑虑,方某这里也无从解答。”
“这些小吏当然知道,但是...贵县税收多半在是经方县丞之手的,所以...”
秦遥回头看了洪敬阳一眼。
洪敬阳接过话茬儿,开口,“所以,本县在核查铁投遗留账务时,同样发现了洪乡存在的问题。偌大贵县之账,方县丞岂会一无所知?”
“......还是,另有隐瞒?”
方放神色一愣,随即起身开口,“县爷,下官向来是掌管贵县赋税不假,但是这其中不乏刘主簿插手的情况。”
“哦~,刘主簿插手,难不成还能架空方县丞,绕过方县丞不成?”
洪敬阳佯装不可思议的看着方放。
方放作揖,“这倒是不至于,他刘流还没有这本事!”,接着方放一副颇有忌惮的神情看着洪敬阳,片刻之后开口又言,“只是...刘主簿与知县铁大人...呃...与铁投素来交好。”
“想必县爷也知道,赋税乃是固县之本,其实权,一直是牢牢握在铁投手里的。”
“像我等小官,不过是佐其行事罢了。倘若铁投有所过问,那还是要全权交出的,任由铁投随意行事。所以...虽然赋税之名在我与刘主簿手中,但是赋税之实,县爷定然也知晓,我等是无权过问的。”
洪敬阳颇为肯定的点着头,“所以...这刘主簿与铁投还有什么你我不知的关系?”
“不不不!”,方放连连摆手,神色之中顿显慌张。
由此不难看出,这方放也绝不是完全干净的,想来他和刘主簿应该也有贪税的举动,不然怎会在提及刘流的时候显得如此惊慌?
方放又道,“刘主簿与下官无异,傀儡罢了...”
秦遥冷冷的哼了一声,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如此一来,方放的惊慌倒是又添了几分。这下不禁让秦遥等人更加肯定,眼前的方放一定有问题,但是所列名单之上并没有他的名字,或许...他陷入的确实不深。如此一来,反倒是可以控制其将功补过,为己所用。
洪敬阳再次沉默,好像是陷入了思考,就是不说话。秦遥等人也杵在一边,干坐着看着方放。越是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方放越是显得慌张,不知几人心中有何盘算。
好一阵子,洪敬阳打破沉默,“本县细细想了想方才县丞所言,不无道理。你与刘主簿都不过是在铁投的控制之下,这也是实情。”
“所以,如今这贵县账面上出了问题...既然方县丞与刘主簿并不知晓此事...那看来,确实是铁投那里出了问题?”
方放躬身,“下官妄言而已,还望县爷彻查此事。”
言毕,再次作揖。
“不过,下官手中倒是有贵县这些年来的一应账务,想来,应该没有问题啊?”
几人心中一沉,因为就目前看来确实没有问题,洪敬阳和秦遥此番前来,就是来乍方放的。现下,方放到底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苟构眼珠子打转儿,随即躬身开口,“方县丞,您怎么就如此肯定账本就您这里有呢?如今铁投已然倒台,刘主簿那边也没什么声音。这账若是真出了问题,那难道一应算到方县丞的头上?”
方放听言,“不不不!还望县爷彻查,彻查,下官定当全力配合,将贪赃枉法之人悉数缉拿归案!”
洪敬阳佯装无事的点了点头,实则内心猛松一口气。
接着洪敬阳微微叹气,缓缓说道,“其实...为官之人,有时候迫于官场上的一些所谓情面,或多或少的都会犯错,倘若能及时悔改,并不是不可原谅。”
洪敬阳此话,就是摆明了说给方放听的。言外之意也很明显:配合,或许还有的官做,不配合,适时出了问题,那只能和铁投一个下场了。
方放混迹官场多年,如此之意,他当然领会的神速。于是他马上接过洪敬阳的话,说道,“县爷明理,下官早有耳闻。倘若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告知,下官万死不辞!”
这就表态站队了?秦遥心中一阵嘀咕,不免也太容易策反了吧。果然,长年混于人精之中,自然有其保身的手段。虽然这手段低劣的有些看不过眼。
洪敬阳起身,“贵县有县丞这样的父母,实乃百姓之大幸!”
“既如此,如今本县要拿到贵县这些年来的账本。当然,我这里也有一本账本,不过...我并不想看到两本完全一样的账本...那样,要与不要又有何不同?”
洪敬阳当然是在胡扯,刚刚上任,身旁无一可用之人,他哪里来的账本?不过这些事情想想就能明了,即使他真的拿到所谓账本,不过也是做过手脚的假账。洪敬阳此话之意,当然是要方放交出铁投的罪证。话虽不是太过明了,但是方放这种人精,当然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