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小少爷,房间里有老爷的客人,不能进去的。”
秦遥原本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此时被门外几个丫鬟的喊叫声吵醒。
秦遥费劲的伸了个拦腰,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痛无力。应该是第一次睡这么豪华的床,所以不习惯吧。秦遥暗自嘀咕。
回头,苟构也伏在案桌上睡得死沉沉的,秦遥过去七摇八摇,总算是把死猪一般的苟构摇醒了。
苟构迷糊的睁开惺忪睡眼,“头有些痛。”,他拍着脑袋瓜子自言自语。
“有床你非要趴桌子上睡,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苟构仍然晕乎乎的,不停的拍着后脑苦笑。隐隐之中,他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奇怪。
......
门外天已大亮,骄阳似火般炙烤着大地。人都说七月流火,但是秦遥却仍然感觉又热又闷,心头被热得焦虑不安。
天阳之下,四五个丫鬟围追堵截着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孩童满院子的跑,愣是追不上。苟构不知何走到秦遥身后,此时他看着院中场景嘀咕道,“小脚女人的悲哀啊!跑起路来,没速度就不提了,姿势还比鸭子都难看!”
秦遥听到了苟构的低语,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嗯?”
“呃......”
......
几个大步下去,秦遥横在了小男孩的身前。
片刻,丫鬟赶到,满脸歉意的看了秦遥一眼,旋即低下头看秦遥的脚,接着微欠身子,带着小孩子离开了。
秦遥和苟构大步出了偏院,迎面撞上正准备来偏院的蒙望。
相视无言,双方都懂。跟着蒙望,秦遥和苟构再次钻进了那辆豪华的马车,赶往南山,面见钟爷。
疑惑应该很快就能解开了。秦遥靠在摇摇晃晃的马车板上闭目思索。
钟爷所在地距离古兰洪家并不远,日头转到头顶时,几人已经来到了钟府。
钟府坐落于山林之中,仅从这一点上来看,钟无天就比其他三位山贼头目要低调的多,尤其是乔自龙。乔自龙府邸位于洪乡正中央,那叫一个气派呀!
几人上山,钟无天就在大门口候着。
苟构心中暗道:在这个阶级压死人的社会里,身居高位的人竟能摆出这种姿态,若非有幸目睹,那是绝不敢相信的。
秦遥远远的看着钟无天。
钟无天是一个头发全白,精神矍铄的老头。干瘦干瘦的,仅看身材,给人一种重度营养不良的感觉。
他给人的感觉,不是那种不怒自威,当然更不是和蔼可亲,而是一种凶神恶煞。就是那种打眼儿看去就知道这人身负无数人命的那种感觉。
与他对视,更是让人心头战栗,不敢言语。
几人跟着钟无天进了府邸,刚进门,秦遥就看到了坐在厅堂之内的石烂和沈良永。坐定之后,钟无天更是直奔主题。
“洪敬阳应该告诉你们了,此次请你们来的目的。”
秦遥点头,“钟爷想让贵县“长出”一个大族。”
钟无天肯首。
这个凶神恶煞的老头,说起话来倒是真的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秦遥和苟构皆是微微松气,把心”放“回原处。
“只是...”,苟构起身作揖,壮了壮胆说道,“小的有一事不明,还望钟爷解惑。”
钟无天首肯,“请讲。”
“呃...为什么钟爷会看上秦小公子呢?”
钟无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一个下人,然后说道,“与秦小公子关系不大,我看上的,是这位。”,钟无天手指旋转一圈,最终落到了石烂身上。
石烂?!秦遥心问。
苟构看了一眼石烂,还想再问,但是石烂抛给苟构一个明显的眼神。苟构会意,道,“多谢钟爷解惑。”
再以后的谈话都无关紧要,几人移步至偏室,一边吃一边寒暄着...
......
日头西下,秦遥起身作别,准备带着石烂等人下山。
行至钟府大门,钟无天先一步离开。几人准备出门时,苟构突然压下脚步,指着门外。
门外传来了交谈声,是蒙望和刚刚钟无天身旁站着的下人,两人的声音。
“蒙哥,钟爷交代了,从明天起,二子就不要再下山了。钟爷让他留在山上,钟爷要养着这个孩子。”
外面迟迟没有传来蒙望的声音,不知他此时的表情如何?
好一会儿,下人再次开口,“容不得考虑,这是钟爷认定的事情。难道洪敬阳还不放心?怕钟爷会害了这个孩子?”
“那倒不是,我下山就去禀报洪爷。”,蒙望的声音稍微颤抖。
门外声音终止片刻又起。
“还有,这个石烂和他的一家子人,听说他们在洪乡遇上了些麻烦,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们洪府解决了。”
“切记,在没有把石小宝骗到钟府之前,石家有求,你们必有应!”
“是。”,蒙望的声音。
稍时,蒙望又言,“为何不把石小宝抢到钟府呢?他们石家又没有什么势力可言。”
下人的声音稍稍转怒,“就是因为石家没有势力才要这样做!他们是百姓,如果得罪这个群体,日后对于二子是非常不利的。”
“是。”,还是蒙望的声音。
门内秦遥低喝,“他们果然有目的!”
苟构及时阻止了秦遥接下来的过激举动,几人佯装无事的走出了钟府大门。
下人进了门,蒙望带着一行人上了马车。
回到洪府,秦遥婉拒了洪敬阳的挽留,要了辆马车,几人趁着天色还不算晚,踏上了回洪乡的路。
**********
马车上。
秦遥看着石烂,“石烂,在钟府你为什么不让苟构问下去?”
石烂摇头,“问下去也没用。在深入的事情他肯定不会说了。”,石烂说完闭目养神。
......
苟构一边赶着马车,一边想着白天钟府发生的事情。
隐隐中,他又一种异常强烈的感觉,而且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感觉:钟无天身边的那个下人,应该和自己一样是个穿越而来的人。
为什么苟构会有这样的想法?
其一,钟无天在与自己的谈话中,时不时的会瞥向一旁的下人,这有些不合常理。除非说,钟无天很依赖身旁的这个下人。
其二,下人在门外与蒙望的交谈。从交谈中苟构了解到,钟无天想要二子和小宝两个小孩子。小孩子会有什么用呢?即使有用现在也看不出来,除非有人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比如苟构这样的人。
其三,那个下人表示不能得罪百姓,否则会对日后的二子不利。
苟构不得不怀疑,因为这与日后太平天国起义的主张不谋而合: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保暖...
这么说来,现在的钟无天是在为以后的洪秀全铺路,就从小小的贵县做起,从每一个百姓做起。
况且,如果真如苟构所猜,那石烂还就真的不能得罪,因为小宝的身份异常特殊。
这些,如果不是确有穿越者,苟构实在是无法解释。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其四,从谈话中得知,洪二子的父亲名为洪敬阳。如果苟构的历史知识没记串,这个洪敬阳,很有可能是日后揭竿而起的洪秀全的父亲!当然,并不完全排除重名巧合的情况。
如果...洪二子...就是洪秀全...
那...小宝...
苟构停止了思考。转头喊道,“石爷,您在钟府的这几日,钟爷还有没有跟您提起过什么事情?”
石烂没有答话。
良久,车内传出石烂的声音,“没,不过钟无天的那个下人倒是给我提起过一件事情。他说...想让小宝改个名字。”
苟构内心波涛万丈。
“改成什么?”
“他没说,只是告诉我一句话,让我自己揣摩。所以我就给小宝改了个名字,叫...石宝器,回去就告诉小宝。”
“石宝器?”,苟构皱起眉头,“那...那下人告诉您一句什么话?”
石烂稍静了片刻,随即喊道,“石已腐烂,器达则开!小宝一定会是那个可以剖开腐烂石头的宝器。”
“也正是他这样说了,我才想着给小宝改名为...石宝器。”
苟构脑中风暴再起,这个下人确是穿越者无疑了。腐烂的石头,一定就是在说腐败无能的清廷了,虽然现在的清廷明面上还说得过去。
车内传出秦遥与石烂的交谈声。
“我说石烂,你这名字取得也太俗了吧,难听!”
“那你说?”
“我说?”,秦遥顾自的嘀咕着,“石已腐烂...器达则开...石已...器...达...开...”
“就叫石达开了!霸气!”,秦遥喊道。
石,达,开,苟构头晕目眩。
苟构心中不禁骂道:妈的!看来那小子确实是个和我一样的穿越者了。苟构一边木纳的驱赶着马匹,一边于心中汹涌澎湃,掀起万丈波涛。
看来无论是如苟构一般的穿越者,还是像秦遥那样本就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任谁,也无法改变历史发展的洪流,兜兜转转,仍然会回到原点。
苟构心想,这些果然应了自己念书时历史老师的话:
历史是一个聚沙成塔的过程,当时间巨大的车辙压过,人们只会惊叹于宝塔的美丽,但不会有人在意组成宝塔的任何一粒沙子。
秦遥,石烂,乔自龙,钟无天,甚至是穿越而来的苟构等等,他们都终将变成这些微不足道的沙粒。
当年发生的事情,现在早已不可寻了,只能让后辈们去无尽遐想。苟构心中感慨万千。
接着苟构策马扬鞭,驱赶马车奔行。他想:既然来了,那就跟着秦小爷,好好看看这些“沙粒们”当年的点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