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徐阳,去阳光小区。”
刘晓东狠狠将烟头搓在地上,起身向徐阳说了一声,语气有些疲倦。
“晓东,是不是心里有些堵?”
“没,就是有些累了,挺感慨的,干这一行干了七年,也见惯了情理和法理的碰撞...”
刘晓东说这番话的时候,明显情绪有些低落。
他将双手插在一副兜里,明明是七月的天气,但看他的举止,就像是浑身透着寒冷。
“晓东...”
“咱,会不会害了他?”
徐阳上前,站在刘晓东面前,瞥了一眼曲新,表情有些不忍。
“因和果的循环,肯定会有个结束。”
“押上他吧!”
刘晓东的回答很佛学。
徐阳看着已经去拦出租车的刘晓东,心里不是个滋味,拽了拽曲新,拿着旧伞,跟在后头。
二人一齐到达404室的时候,开门的是齐文。
齐文不由分说,一把将刘晓东拽向里屋。
“刘哥,这案子,写报告的时候,可得把我加上去!”
说罢,齐文嘿嘿一笑,像是请功也像邀功。
刘晓东白了他一眼,提不起兴趣讨论这事,只回过头看了曲建单一眼,再向齐文问了一嘴,“怎么,说了些啥?”
“我们所移交的那个张成。”
“他认识!还挺熟!”
“这我知道,还说了些什么?”
刘晓东加重了些语气。
齐文见状,赶紧收了收自己的仪态。
“那什么,刘哥,具体情况,你亲自再问问他吧,一两句我也描述不清。”
刘晓东再白了一眼齐文,嘟囔了一句,“你呀你!”
随后踱回房间的客厅。
曲建单正搂着失心的曲新,念叨着碎碎念。
“爹喊你走你不走。”
“你看,这下好了,爷俩谁也走不了。”
“你这个娃,就是不太聪明!”
“也好,咱爷俩能在一起!”
刘晓东看着眼前的一幕,示意小李去弄两杯热水。
“你和张成,是因为田小娟认识的吧?”
曲建单只抱着曲新,没有理会刘晓东的问话。
嘴里依然念叨着什么,听起来是些曲新小时候的事。
“田小娟过世后,你和张成,还经常联系?”
当刘晓东提到田小娟过世的时候,曲建单“嗖”的转过头,紧盯着刘晓东。
半晌后,这才消去了目光中的犀利。
“没!”
“小娟没过世!”
曲建单说出“小娟”两个字的时候,明显顿了顿,音色有些发抖。
自己从口袋摸索出一根烟,点上后,极其用力地吸上一口。
“当时我和他,八竿子也打不着!”
“直到小娟过世!”
刘晓东见曲建单开了口,径直盘膝坐在地上。
他的这一动作,就像唠家常。
曲建单看在眼里,知道刘晓东除了公事公办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感情。
“小娟过世后,他也很难过!”
“是他来找的我。”
“他来找我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恨田家!”
“后来我们达成了协议,我给他弄药,经由他的手,继续给方琴花吃。”
“他想要方琴花受他的亲手折磨。”
“给我回馈是,他去收拾高波。”
曲建单讲完这番话时,烧到一半的烟不凑巧地熄了。
他摸出打火机,斜着脑袋,再次点着,狠狠地嘬了一口。
没等刘晓东继续开口,便继续说下去了。
“我跟高波之间,是因为那十万块钱,就是从音达公司拿的那十万!”
“那个海哥在小新手上把钱弄走的,我找他要过,没要出来,还被他找人打了一顿。”
“他把这钱用在了高波妹妹身上,也就是他的一个相好的。”
“要不是因为他妹妹,那个海哥,不会买高波的账!”
“你们去东环保护高波这事,我和张成都知道,不然张成也不会拿他当诱饵。”
“呵!那十万块,本就应该是小新的。”
曲建单将曲新搂的更紧,作为父亲,心中的痛处始终无人诉说。
“他打给张霞家人的那十万,是我个人攒下来的,原本也是要留给他。”
“我知道他的想法,也就把这十万偷偷填上去了。”
“咳,他至今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为那十万是我要回来了。”
经曲建单这么一说,刘晓东和徐阳均是恍然明白。
曲建单、张成和高波,三人之间不断在变化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缘由在其中牵引。
归根到底,还是人心,或者说私心。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份私心,不过是透不透、公不公开罢了。
“曲新...”
“曲新那晚失手的事,我们还是得给张霞的家人一个交代。”
刘晓东刻意用了失手这个词。
站在一旁的齐文和小李还想想不出,案子的记录上,他也准备写成失手。
曲建单却再没吭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刘晓东的措辞,只看着依偎在怀里的曲新,不断地回忆着儿子小时候的事。
刘晓东缓缓起身,看了看小李,看了看齐文,再看了看徐阳,背过身,踱去了里屋。
不过是数米的距离,刘晓东背过身的那一刻,眼角便泛着泪光。
见刘晓的神情举止,徐阳心里马上反应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跟了进去。
同样,眼角也是红红的,浸润的样子。
刘晓东盯向窗外,深呼吸了几口气,转过身,望着徐阳。
二人均是一言不发。
均是在心底不断地回放着这几天的分分秒秒。
压在二人心中,那一股说不上来的拥堵感,谁也没能冲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冲破。
三分钟后,刘晓东还是掏出了电话,翻了翻通讯录,拨出去一个号码。
“喂,爸。”
“那个...”
“那啥,手上有个七年前的案子。”
“当时是我们分局办的。”
“想跟您汇报一下,您看,能不能给儿子指指...”
听着刘晓东的语气,徐阳完全感受到,按照工作职级,虽是下属给上级打电话,刘晓东却在这一刻,动了一份私心。
他希望这通电话,只是父子之间的对话,不裹挟任何工作上的色彩。
可父子二人同为警察,谁都避不开肩上的那份职责。
听完刘晓东的描述,电话的那头,当即沉闷了一会儿。
随后低沉着声音,只称了一声,“刘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