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自己做什么都是不得已,但现在她发现,是她对痛苦有种上瘾的快感。
那种想让别人跪地求饶的快感,来自于她被命运伤害之后,不肯愈合的伤痕的倔强。
不给自己成长的机会,也不给别人的成长留任何的余地。想用这种扭曲的快感把自己完全囚禁起来,禁锢思想、情绪、感情,拒绝人性,骨子里就想像NPC一样精确地“活着”。
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有价值,才能得到爱?
所以,对于无条件的爱,根本不愿意去相信?
你是不是觉得你要足够优秀,才能活下去?不然就会被淘汰,连呼吸都是罪?
随着这些脑海中的质问,她的身体开始发凉,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地抖了抖,环住自己的身体、侧身蜷曲,把头埋在膝盖间。
房间里很安静,她紧紧地闭着眼睛,用身体拒绝着任何形式的交流。一种无法形容的惊慌失措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席卷了她的全身,随后又带来极大的释放。
这一切,在复生之约里面已经解决了吗?
这世界本来就没有无条件的爱,但复生之约给她的世界带来了无限的例外。
她睁开眼睛,眼底有害怕、绝望、无措......到最后,漆黑湿润的眼底,有一抹希冀的光。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环抱着自己的身子,头埋得更深了在自己的膝盖间,长长地吐着气。侧身压着自己的心脏,深深地呼吸,仿佛这样才能让狂跳的心脏老实一点。
之前拼命拒绝他们而感到痛苦,现在是为了拼命留下他们而感到痛苦吗?
太荒唐了。
够了。
她的手指生生地掐在自己的胳膊上,疼痛感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呼吸进胸膛的空气随着一股大力灌入胸腔肺腑,随后一种放松的,脑袋清明的感受在她的全身蔓延开来。
这种痛苦是做人的感受,离开了生命轨道的人,本来长久以来,作为一个NPC的她从来都是用逻辑解决问题,没有人性。没有人性到,连痛苦都要不停地给自己找个理由。
哪里有什么别的理由,一个死人本来就没有活着思考的理由。
死人,连痛苦都没有知觉的,不是正因为她开始活了,所以才会痛苦吗。
虽然痛苦,连呼吸进到胸膛都感到吃力,扯得心里的伤痕隐隐作痛,这些伤痕可能会发炎会溃烂,也会让她一度一次又一次地失去理智,可能会黑化也可能会变得麻木,而这些挣扎不正是因为她活了吗?
夜已深,疲惫不堪的乔丝,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思考更多,终于睡着了。
这一夜,她做了很多的梦。
梦里,她在阳光下奔跑,每一口呼吸都甜腻,畅快地笑着,露出了牙齿。
梦里,她有生活,有朋友,有工作,有家庭,有爱人,还有孩子,她看着他们感到幸福,心满意足。
梦里,她起床洗漱,买菜做饭洗碗,跟其他人聊着天,谈笑风生,谈得就是生活中的琐事。
梦里,她陪伴着其他人,跟他们一起哭一起笑,跟他们一起走进了光里。
梦里,她见到的所有人,都拥有了复生之约,他们真的永远都会跟她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