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里?不许去!”拦住我的人正是坐在我身旁的易永康。
我白了他一眼:“他这是要揭我的面纱。我此时不走,等着他发现我的身份?”
“他从未见过你,看一眼能认出你什么身份来?况且,以后你在宫中,不久后他还是要远赴边疆的,与你不会有太多接触,你怕什么?”
是呀!我都忘记了,易永康并不知道我早已经在宫中与刘兴泉有过一次较量。
“我只是想,少惹是生非。”他力气极大,我挣脱不了他,只好作罢,像一只猫儿一般,乖顺地坐在他的身旁。
“有我在,你无须多虑!”他对着我说道,“刘小七最多只能看出你与他同出一门派。你只须稳稳地坐在这里,安静地看他投壶。”
“好!”
“好!真不愧是镇远将军!”
满院的喝彩声,鼓掌声,赞叹声,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好生热闹。刘小七算是给王老太师的寿宴上增添了不少气氛,加上他英俊的身形,更是惹得一帮贵族少女芳心暗动。
“这刘将军竟生得这般俊朗,可惜他常年镇守边关,不然这京城刘侍郎的府邸恐怕是要被媒人踩塌了!”
“我嫁到京城三年,竟不知道刘将军如此气宇非凡,你瞧!坐在那高椅上的易侍卫都被他比下去了!”
“咦!易家公子身旁的女子是何人?此女子虽掩着面纱,看不清相貌,但体态婀娜,举止端庄,想来定是一位美人呢。”
我无心看着刘兴泉投壶,耳边总响起这些凑来看热闹的高门贵女之间的谈话。无意间听到有一些女公子还是注意到我。声音虽小,奈何距离有些近,我听到她们在悄悄谈论我的外貌、举止,猜测着我的身份、来历。
刘小七已经连中二十箭了,但这并没有令我感到紧张,我心里很清楚,左右是要揭下面纱来,因此,我只能祈祷着他不要认出我便是那天那个被皇帝杖罚的小太监。
心中祈祷着,耳朵却继续听着贵女们的谈话。
“据说此女是一位江湖隐士的徒儿,是易大人的心仪之人。此次王老太师寿宴,特地要求易大人邀请她一同赴宴呢!”
“心仪之人?易大人不是……”说此话的贵女顿时住口,似乎才意识到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听到此处,我心中暗笑,易永康的确被“龙阳之好,常与太监厮混”的流言蜚语困扰了一阵子。能力再强大的人,也抵不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我转过脸,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对着我苦笑了一下。我坐在他身旁,而贵女们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看到他的苦笑,我知道他也听到了贵女们的窃窃私语了。
我和易永康相视而笑,心照不宣,十分默契。
这时候又有一贵女说道:“你瞧他们俩,眉目传情,情意绵绵!看来易大人好事将近呀。”
“这京城第一美男子究竟会是谁家的东床快婿?”
“我听说这姑娘姓齐,南山隐士的爱徒,并非京城人士。想必……出身不高。”
听到他们猜着我的身份,易永康终于坐不住了,他回过头去瞪了一下她们,须臾之后又转回来,说道:“聒噪!”
那些个贵女们被易永康一瞪自知失了言,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时,刘兴泉正好三十箭全中壶口,大家纷纷为他鼓掌喝彩,随即他大声说道:“在下献丑了,还请各位女公子们兑现承诺,揭开面纱,各展华容。正好与这府中的百花相衬!”
“冠冕堂皇!”我是十分不情愿,原本就想匿名藏形,参加寿宴,顺利完成帮助易永康破解谣言,本以为不会有人发现我的身份,不料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来。
各高门贵女举着团扇掩面的纷纷放下团扇,而原本遮着面纱的则纷纷揭开面纱。都是正直青春少女,好似一瞬间万花齐妍,姹紫嫣红。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在场的所有人可谓是“一日观遍长安花”!
我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易永康,他也看了看我,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就露一下脸,有我在,不碍事。”
我低着头将面纱揭开,我知道已经有许多人早就对我的面貌十分好奇,他们急于知道被京城第一美男子放在心上的姑娘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相貌。
我揭面纱之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而我却只关注着刘兴泉的神情,心中祈祷着他不要认出我来,但见他横眉入鬓,目光锐利地看着我,眼神化作一把利刃,针对着我。
我揭开了面纱,放下了团扇。众人的眼光不由得在我的身上停留,偶尔听到一两声赞叹的细语,而刘兴泉更是愣住了,久久地伫立在石台中央。
为了掩饰心虚,我索性直视着刘兴泉,有那么一瞬间,他眼中的利刃好像消失了,随即又生出杀气来。我心想,他或许真的发现我便是那个知道他潜入皇宫以鸟鸣传播讯息的可疑之人。
“表哥!你哪里领来的神仙姐姐?”王季札蹭了蹭易永康。
“神仙姐姐,自然是从天上领来的。”易永康笑了笑道。
“神仙姐姐只看刘家哥哥不看你了,莫说三十箭,就算是一百箭,你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偏偏被刘哥哥抢去了风头!表哥,要不,你也露一手,咱不能输阵呀!”王季札人小鬼大,说了一番为易永康抱不平的话。
易永康没有搭理王季札,他端起两杯酒,起身阔步走到石台中央,走到刘兴泉面前,说道:“许久不见你投壶了,你我兄弟多年不见,今日该干一杯!”
刘兴泉稳稳地接过银盏,豪迈地一饮而尽。
正在此时,王季札走到我身前,古灵精怪地问我:“敢问神仙姐姐家住何方?”
“四公子说笑了,蒲柳之姿怎称得上‘神仙’?小女子自幼跟随师父长居南山。”我对着王季札笑道。
“姐姐如天女下凡,要不给我当嫂子?我家三哥哥正好尚未婚配呢!”王季札此话一出,他身旁的王叔业略显难为情起来,只见男生罕有的红晕从他的脸颊直到耳根,尴尬至极,他呵斥这个十岁的弟弟:“不得无礼!小弟年幼,冒犯之处还请齐姑娘不要见怪。”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只能陪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
“齐姑娘,刘某有个不情之请。”刘兴泉与易永康饮完酒之后,他站在台上对着我大声说道。
我已经揭开面纱了,这个刘小七到底还想做什么?
“刘将军请讲!”
“……”
“刘将军,你莫不是瞧上了这位齐姑娘了?”刘兴泉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身后的女子打断了话。
我静静地站在台下,看着那女子约摸二十出头,她长相平平但气质高贵典雅。一身淡紫华服,发髻高高垒起,绿云上只斜插着一支金步摇。单看那步摇便知此女子身份非同小可,整个人透露出在场所有女子没有拥有的飒爽。
一身贵气,这是谁家的新妇?
“刘小七,齐姑娘是我请来的上宾,兄弟一场,好歹给我个面子呀!”易永康看出刘兴泉质疑我的身份,便想利用打感情牌把他拦住。
不料刘兴泉不依不饶,他给那位贵妇人行了个礼:“金娘子安好,刘某只是见齐姑娘言谈举止与一故人十分相像,不禁对齐姑娘好奇起来。”
原来这位贵妇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金娘子”。公主曾经给我提到过这个名字,她说金娘子是她的好友,但自我跟随在公主身旁起我从未见过公主与她有任何往来。因此今日是我头次见到她。金娘子是京城中少有人敢得罪之人。她是鲁国公的嫡孙女,金娘子的父亲是鲁国公的独子,母亲是郑国公的独女,是曾经批战袍的巾帼英雄,无奈天妒忠烈,鲁国公与儿子儿媳均战死沙场,朝廷重视烈士遗孤,金娘子自小便养在太后身边,与公主一同长大。二十岁时嫁与当年的状元郎蔡延龄。可惜蔡延龄虽少年得志,但却英年早逝,致使金娘子二十三岁便守了寡。幼时失怙,继而失恃。正青春年少时,无子丧夫。金娘子可算是一个高贵而又苦命的女人。由于出身忠烈之家,为人正直。在京城,连皇帝都要让她三分。
金娘子比公主年长,看上去却似乎仅有二十上下,可见保养不错,容光焕发。
“这位姑娘我瞧着也喜欢!刘将军,这天下有长得想象举止相似的人也不足为奇呀!”金娘子不紧不慢地摇着团扇。
她走到我的跟前,看了看我的面纱后,笑着说:“齐姑娘,你这面纱可是林记裁缝铺的料子?”
我这一身行头均是易永康给我鼓捣的,我也看不出来我这面纱处于哪一家。
“回金娘子,我这面纱是易大人所赠,不知出自何家裁缝”
“来!齐姑娘可随我到茶座上去,待我慢慢看看?”她缓缓地转过身去对着易永康和刘兴泉说:“齐姑娘,我霸占了,你们俩别和我争,我们姑娘家有姑娘家的悄悄话。英雄和当配美酒,喝你们的酒去!”
我深知金娘子是怕我尴尬,借故将我带离石台处。她拉着我的手边说边笑,她就像是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令我敞怀,毫不拘谨。我竟对她没有丝毫的提防之心。
王氏请客,向来都是给每家宾客都设有一个单独的茶座,茶座原是小亭子改制而成,四边均垂着竹帘,与外界半隔开来。
金娘子领我坐下之后,屏退侍女,她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然后突然沉默了起来,一双比秋水还要澄澈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我一时之间有些懵然,便问她:“金娘子?民女是否说错什么话了?”
“你今日是从何处过来?”她终于开了口。
“南山!”这金娘子也不是个好糊弄之人,我咬咬牙,坚持把谎言说到底。
“这里没别人,你不用骗我!”
“民女不敢!”
“祁阳逝世之后,你究竟去了哪里?”她仿佛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
“董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