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进益眼见事情已败露,便抓来小果脯要挟陛下。正当陛下犹豫不决之时,祁阳公主独自骑着白马,手提三尺青锋,冲入宫中,来到两军阵势之内,她大声呵道:‘谁敢动本宫的女儿!’”
“公主虽然救女心切,但是当薛进益的长剑架在小果脯的脖子时,小果脯大声哭喊着要娘亲,她还能非常沉着地坐在马背上,手持长剑,与薛进益对峙。”
“公主从来都是这样临危不乱!”我听着易永康讲着那日事发的事情,不自觉将身子往他靠近。易永康看了我一眼后,叹道:“对不住!那天是我把你关起来,没能让你见到公主最后的英姿!”
我忍不住泪如雨下,心中有万般遗恨,但是我还是用很平静的语气问他:“后来呢?”
“公主对薛进益说:‘公爹,你败了,即使放过你逃出去,薛家举族也难逃抄家灭族!’薛进益苦笑回了公主:‘成王败寇!向来如此!我早已想到有此后果。可惜了,我的儿子儿媳,你们一个个都背叛我!是你们陷我于绝境,你们若不放我离开,休怪我不念及祖孙之情!’”
“这薛相真是丧心病狂!果小姐这么小,还是自己唯一的亲孙女!”我听得来气,不自觉将手掌拍打到桌子上。
“这时候小果脯哭得更加大声,公主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对着小果脯说道:‘果儿!为娘对不住你了!’说完公主举剑策马往小果脯刺去,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当下所有人都对公主的举措感到诧异,薛进益更是没料到平日里慈悲善良的公主会为了擒他而舍弃自己女儿的性命。他当下一愣,公主的宝剑正要逼近小果脯之时,顿时剑锋一转,往薛进益的心脏刺去。薛进益还不敢拿小果脯性命开玩笑,毕竟这是他的护身符,他反应也极快,一手抓着小果脯,一手提剑挡住公主的杀招。”
“当时公主丝毫不管小果脯的哭喊,剑剑刺向小果脯,而薛进益反而在保护小果脯。薛进益虽身怀武艺,但却远不敌公主的剑术,最终,他停了下来骂道:‘你这毒妇!这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公主面无表情,故作冰冷地说:‘可她姓薛!你以为你真的可以拿到本宫的软肋?放弃吧!相爷!本宫是一国之公主,别说自己的女儿了,就是放弃自己的性命,本宫也不能允许乱臣贼子在我国土上谋逆作乱!”
“公主虽然这样说,但是她绝对不肯放弃果小姐的。”虽然我不在现场,如今听着易永康的转述,仿佛我也是当时的一个旁观者。
“不错,公主最后和薛进益说:‘相爷!垂死挣扎无用,束手就擒吧,把果儿交还给我,或许还能留住薛氏一脉。’此时薛进益已经非常疲惫,他问公主:‘这可是你的孩子!我千算万算,算不到你竟能如此狠心!’”
“他还有脸说!他还是果小姐的祖父呢!”我纷纷说道。
易永康看了看我,一脸认真地对我说道:“小果脯还是陛下疼爱的外甥女呢!”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话中话,他想提醒我,小果脯在皇帝手里很安全,而我没有任何理由和身份可以带走小果脯。他这次大费周章把我转移出宫就是为了让我不再如果继续当太监。
我眼光躲闪,转过脸去看看窗外的景色,口中却追问道:“后来呢?”
易永康见我有意躲闪,他也就继续顺着我的问题回忆起那个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夜晚。
“最后薛进益实在抵挡不住公主的剑招,他身心皆疲,眼神中吐露出绝望,他瘫跪在地上,右手执剑倒插着地面,宝剑撑着疲惫的躯体,左手迟迟没有放开小果脯,这时候,小果脯做出了个令人出乎意料的动作。”
“噢?”
“她用双手环抱住薛进益,边哭边喊:‘爷爷,果儿害怕!爷爷不要和娘亲打架,果儿害怕!”易永康谈及此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他清了清嗓子,似乎怕被我听出端倪,他说道:“说了这么多,本官渴了,烦请姑娘给我倒杯茶水润喉?”
我乖巧地倒了一杯茶端到他的面前,他看了看我,愣了一会儿,随后被我的追问拉返回忆当中来:“后来呢?”
“小果脯的这一番话彻底让薛进益放弃抵抗,他叹道:‘是啊!本可以一家人和乐融融,老夫今日因贪念而败!这时候,公主下了马,抱回小果脯。陛下令御林军拿下薛进益,正当御林军给薛进益锁上镣铐之时,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全身颤抖,随后变得僵硬起来。大家仔细一看,原来他已经被一根银针刺穿了咽喉。”
“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陛下和御林军当前暗杀了谋逆罪犯!”我凝神说道。
“此人定是暗器了得,我也看不到任何破绽,查不出究竟是何人,倘若当时刘小七在场,或许还能察觉一丝线索!”他非常惋惜发出一声叹息。
“这宫中肯定有细作,连公主都察觉不出来是谁吗?”在我眼中,文数薛承天下为冠,武艺则数公主是天下无双。
“公主是闺阁金枝,自然没能像我们这些整日防范刺客细作之人来得敏感了。我们常年驻守禁宫都察觉不出,更何况长居在公主府的祁阳公主!”
虽然他说得在理,但是如此说我最敬爱的人,着实令人厌烦。
这次我没有追问,他反而主动继续讲下去:“此后几日,陛下和大臣们都忙于处理薛进益谋逆的案子,而我们御林军则忙于调整工作,使禁宫防护更加戒严,宫中的娘娘们人人自危,都在盘查各宫宫人,都想盘查出那位神秘的细作。而大家最后却忽略了公主,由于驸马爷是叛臣薛进益的独子,又是救驾的有功之臣,却在当晚逝世,当晚陛下担心公主安全,便将公主和小果脯以及薛驸马的尸身都留在宫中。陛下下旨封锁了驸马爷去世的消息,对外宣称驸马公主一家连坐,暂时拘禁在无名司。”
“那一天我得知此事,便跑到紫乾殿前跪求陛下饶过公主。”我永远忘不掉那天的大雨。
易永康慢慢走到我面前,就像那天举着伞走到我身旁一样,他掏出一张绢帛手帕,轻轻地擦拭我脸上的泪水,说道:“公主那几日守着薛驸马,悲痛欲绝,便令王嬷嬷带着小果脯去找陛下,随后……”他不忍心将公主如何薨逝告知我。
“说下去!”我抬着泪眼就像要看穿他的心一般。
“陛下见王嬷嬷带来小果脯之时便明白了公主要殉夫,当他赶过去时,见公主已自缢吊在梁上。当时她留下三封遗书,两封遗信是给陛下,一封是给你的。”
“公主有书信与我,在哪里?如何至今我都不知道?”我连忙擦干了眼泪。
“公主当时是说要托陛下把信交给自己唯一的徒儿,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你!陛下当时也是直接就问我你是谁通过暗处安排入宫,我就把祁阳公主和你的事禀明陛下了。”说到此处,他脸上有些尴尬,时不时地瞥我几眼,似乎担心我要生气。
我顾不得与他计较此等小事,如今我一门心思全在公主留给我的那封遗信上,我撑着臀部残留的疼痛,向易永康行了个大礼:“求大人帮帮小人!这封信于我十分重要!”
“你别傻了,自陛下得知你是公主的人时,他肯定已然知道你便是她的徒儿,他若是愿意将信给你早就给你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肯定。我猜想定是陛下已经给他下达旨意,不愿将公主的遗信给我,这更加引起我想看到那封信的欲望。
我不能就这样出宫!我一定要拿到那封信!可是迫于被易永康关在此处养伤,我很无奈,索性先养好伤,再慢慢与这位易侍卫周旋。
听完祁阳公主如何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我心中顿感凄然:“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果小姐了!”
这时候易永康扶起我坐到凳子上,他说道:“你好好在此处养伤,我会命可信的侍女为你敷药送食。”
“此处是何处?”
“竹舍!此处是我的一个避暑别墅,在京城郊外,你在此处,决不会有人找得到你!”
“这幅《归去来兮辞》……”我瞬间不好意思说下去了,我似乎没有任何条件得以向他索要物件。
“送你了!”他却答应得非常爽快,“这卷字本就不是公主所写,薛家抄家之时,我偷偷留下来的,为的是我那痴情的好兄弟刘小七!”
我心下大喜,但又困惑:“既然是为了朋友,为何今日肯将它赠与我?”
“因为你比刘小七更适合拥有它!刘小七自公主出嫁起便与公主再无瓜葛了,二人情谊已经成为前尘往事。而你是公主的徒儿,此字幅由你保管,再合适不过了。”易永康这样的解释十分牵强,这分明是刘兴泉所写,应该是与我无关才是。我不明白他这是为了什么,但是获得公主的落款,我心下喜悦,也就没有去思虑太多。
易永康看了看我,又说道:“你开心就好!”随后他甩甩衣袖,离开了竹舍。离开时,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话:“你好生养伤,伤愈后,我再找你一决高下!”
分明我就打不过他!却偏要和我比试。
不过如今我的心思不在此处,我整日都在盘思着如果再次入宫,接近皇帝,拿到那封属于我的信。
果然,这一日易永康带着皱到了极致的剑眉和两个侍女来了!
“来人!马上给她梳洗梳洗!”
侍女们伸出玉臂,端来许多华丽的衣饰,向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