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的离开,又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只要不害怕,我就会变得强大,而且经过这么多年了,也不得不变得强大,否则,我也不会走到现在,因为我的病发作的不确定性,我早就有过死的心,而且不止一次,之所以一次次地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我始终觉得还应该做些什么,做些有意义的事,心有不甘,不然就这样离开就太草率了。
我应该适应这种不断离开这里又去到那里的不确定性。我必须学会这样生活,不然,我就是个被迫流浪者,而我想,我要做一个主动的人,把这一切当成是最正常不过的事,这样主动面对它,也许才会感受到它另一面的美。
我正在适应并欣赏这种美。也许正是我的使命召唤着我——不要停留,要不断地走,不断地走……
也许答案就在——路的尽头。”
阿玖醒来后已经是下午了,两眼盯着船舱内矮矮的天花板思索一番之后,在手机上写下了上面这段话。
事情发生的那天,是一个收网的凌晨——
可恶的铃声再度响起,这可是凌晨两点多,大伙起床穿雨衣、穿雨鞋、带手套,动作已经熟练到只需要肌肉记忆就行了。
刚打开舱门,大股冷风夹杂着雨点就往里面灌,虽然这已不止一次受这样的折磨,但还是表现出有些退缩后才又硬着头皮往甲板上挪动。
传来那渔捞长粗俗的叫骂声,那骂的实在难听,简直就没有把这些人当人看!大伙是忍在面上恨在心里,阿玖甚至想要马上杀了他来喂鱼。
那甲板上的滑轮组吊车在咔咔作响,准备以四两拨千斤之力把那近万斤的满载而归的渔网一把拉到船头来。
但在这之前,得先要两人在船头两侧,使出浑身之力来拉钢索与麻绳。
把已经消瘦许多的阿玖累的够呛。
一段时间后,终于钢索柔软地绕回了绞车,麻绳则一圈一圈如两条刚吃饱的卧龙般盘在肮脏的两侧过道旁。
……
一番操作后,那臃肿的渔网终于蠕动到船头,阿玖看到里面竟然有一只鲨鱼!
“有鲨鱼!”阿玖喊了出来。
这时一个经验老道的船员说,
“捕到鲨鱼是很正常的事,这鲨鱼啊追着鱼群跑,一不小心就进网里了,这时候再想逃脱,那是绝不可能的了,且到起网时几乎没有活着的。”
听到这番话,阿玖内心不由得同情起这硕大无比,曾经在海洋中骄傲自由的鲨鱼了。可是又有谁同情我们呢?互相同情都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活还没完呢,干什么呢!他妈的你小子赶紧的过来分鱼!下着雨呢赶紧的快点干!”
渔捞长操着粗鲁的话语及火爆的口气对着正在感慨这条鲨鱼的阿玖大声喊到。
“来了来了!不没见过吗,看看怎么了!”
阿玖也就连忙端来好几层铁托盘,参与到分鱼的过程中来。
渔捞长又啰啰嗦嗦到“这鱼啊得看好喽,分为大中小三种,不会分的多看看老员工,不要瞎放!”
“你他妈的要不要脸,快点干!干活磨磨蹭蹭的吃饭没少吃好意思吗!”船长这时从舵楼上探出肥大的脑袋对着一些个动作慢了的船员骂到。
……
“我说你们要不要脸?慢条斯理的天亮了都不能完活!还想不想吃饭!都给我赶紧的!”
……
这只是渔捞长一部分贯口,阿玖他们已经听的都麻木了,只能当做耳旁风,不然又能怎样呢?这里虽不是监狱但比监狱更可怕,这里画船为牢,门开着你都出不去。
希望全无!绝望的环境全靠意志坚持着活下去。
就在这烦人的催促声、分鱼的嘈杂声、呼啸的风声、那笨重的铁链声中,阿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而在此之前已经连续进行了5个多小时。是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日日夜夜每一次连续几个小时高强度工作使他的身体最终妥协的,虽然这也是那场大病之后的后遗症。
医生曾嘱咐过阿玖不能过度劳累,要多注意休息。
可人生总是身不由己,人如那头短尾巴的黄牛而糟糕的日子是那牛虻总也赶不走,且总想与牛不离不弃。
渔捞长让崔啸和其他几个人把阿玖抬到一旁甲板上。
过了一段时间阿玖醒来后,渔捞长说活也快干完了,让阿玖回去休息。
阿玖拖着难受的身体回到船舱,躺在床上不停地回忆着往事——曾经的我也想着要努力好好工作,却被无情的病魔一次次纠缠着。曾经喝了三瓶二锅头想要投湖自尽的我,那个懦弱的我,早已死去,我的心,是一颗重获新生的心,只不过,现在的我更加坚强。当年半醉的那个午夜,我的心就不停告诉我不能就这么死去,至少不能这样窝囊的死。
我,还有事做。
……
他不得不一次次因为这意料之中又突如其来的昏倒而失去当前刚刚熟悉的岗位,需要重新寻找下一份工作。
现在,他不得不又要被迫离开了。
“人生如戏,也许我的人生就是一种巡回表演,需要不断的转换着演出的场地。
不停地更换着剧本,不停地更换着身份与角色,并且还要懂得从中有所汲取。”
阿玖在手机上写下了上面这段话。
此时感觉时间过了好久。
货轮还有二十多天才会到来,这段时间阿玖也只能等待。
可,活还是得干的。
养好精神的阿玖,每天照常和大家一起放网收网值班站岗。并且和崔啸商量着离开的事情。
这次轮到阿玖与崔啸白天站岗。
“阿啸,你说你以前是干什么的?”阿玖觉得实在无聊所以又问了一遍。
“我啊,以前做摄影,不过还只是个学徒,所以只能帮师傅扛扛架子打打杂什么的。”
“那东西可重了,这跟着师傅走场拍一天下来累的够呛。”阿啸有些无奈又有些眼角放光的说。
“那你学到什么没有啊?”阿玖接着问。
“时间不久也学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不过是了解了一点这个行业的某些具体操作。”
“就比如说这个剪接啊,它是按杪钟来收费的,从大段大段的素材剪接出一分钟的广告片子,那收费可都是十几万到几百万不等!”
……
“哦,那这个行业是真暴利。”
“那可不,不过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了这碗饭的,很多人都是这样一步一步扛着摄像机架子走到今天的。”
“那你怎么不干了呢?”阿玖若有所思的问到。
“哎,总得吃饭花钱啊,还要尽早结婚,这么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每月就几百块工资。”
“说的对,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走到一起,到这打着所谓的高工资旗号的鬼地方。”阿玖最后感慨地说。
气氛突然宁静了起来,好像各自都在思考着今后的人生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