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见着喻景言后不久,就让人把大门关上,以免旁人看见有陌生男子进来,生出事端。两人在堂中聊了许久,回忆起很多从前的事。
喻景言记得,姑姑入后宫已是十几年前的事。
当年,喻嘉若正值年少芳华,杏花微雨的日子里,在革山脚下游玩时,正巧遇到了微服私访的皇帝,二人一见倾心,于革山度过了一天一夜的温存后,皇帝便将她带进了后宫,封她为端妃。端妃入宫后,皇帝对她宠爱有加,她于后宫中一时风光无两。
至于后来为何皇帝会突然对她不闻不问,所有人都以为是皇帝对她腻了,对她没有了兴趣,可究竟是不是如此,恐怕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了。
而当时备受冷落的端妃伤心不已,三番五次去找皇上,却都被冷眼相待,这样的日子久了,即使端妃不想释怀,也已经释怀了。
只是,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恨皇上,一入宫门深似海,她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到从前的了,明明他浪费了自己大好的年华,可她对他提不起半点恨意,虽然不敢再说爱,但也绝不会说恨。
算了,这些对她来说已是过眼云烟了,如今她已芳华不在,再提起这些未免太矫情了。还好现在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没有纷争,没有心计,每日清茶修竹相伴,偶尔和交好的同样不受宠的妃子聊聊天,品品茶,日子平静而安宁。
就这样终老,也挺好的吧。
喻景言在韶华宫逗留了很长时间,在那里用了午膳后,才依依不舍作别他的姑姑,离宫而去。
他忽然觉得,莫名其妙地成了宁居安的替身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他有了正当的身份可以进宫,一想到将与姑姑来日方长,他一甩沉重的心绪,高高兴兴地回安宁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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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景言在安宁府安稳下来的同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查清楚。
上朝后的第二天,楚墟被叫进了轩暇阁。
轩暇阁原本只是崇园里一间稍大的空房子,喻景言来了之后看重了这里,发现这栋屋子走出后门就是后花园,亭台楼阁,叠石为山,绿潭清幽,水木清华。前院又是一大片桃花树,实在是美不胜收,便命人把这屋子拾掇拾掇,供他休息玩乐,并取名“轩暇阁”。
楚墟来的时候,喻景言正拿着毛笔在宣纸上笔走龙蛇,落纸云烟,逗那几个长得还算不错的丫鬟开心。
楚墟见到,叹一口气,行完礼后,道:“大哥,你这副样子要是给辛吟姝看到了,她免不了又是冷着脸说你一顿。”
喻景言倒是无所谓,道:“说就说喽。”话语刚毕,他就把自己写的“轩暇阁”三个大字亮给楚墟看,“怎么样?写得可还好?”
“大哥的书法自然是极好的。”楚墟如实评价道,“不知大哥突然叫我来有何事?”
喻景言将字放回桌上,叫那几个丫鬟出去后,动作放达地坐上椅子,道:“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你去上京边郊那片密林周围巡查一番,帮我查到那天攻击我们的人。”
“是,”楚墟说,他稍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是大哥,那片密林本就不是人经常去的地方,我估计要查到那群人需要一段时间。”
喻景言讲:“无妨,你只要找到即可,重点要找到领头的那个女子。我倒很想知道,这群人为何要攻击我们,我和宁居安灵魂互换会不会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顿了一下,他又提供了线索:“那天,我看见那个女子下巴处有块疤,大约一拇指大小,你就凭这个线索去找,看看有哪个习武的女子下巴处有疤或者终日蒙着面纱。”
楚墟抱拳作揖:“是,大哥!”说完便退了出去。
喻景言想,那天秦阳石就在那片密林里面,那群人会来攻击他们,会不会也和这秦阳石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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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吟姝在繁寿居内休养了五六天,伤势有了明显的好转。
这一天,在她伤口已经快要痊愈的时候,她又找上喻景言的门来。而彼时,喻景言正在他的书房中待着。
他的书房名为“香雅诗轩”,里面地方很大,被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供他办公,学习,里面藏书极多,几乎汗牛充栋,溢满书香气息。另一部分地方不大,供他会客谈秘密要事,唯有几张桌子,几把椅子摆在里面,墙上还挂了几幅字画。
辛吟姝一进去,一反常态,竟然笑意盈盈,态度很和善,她问侯道:“李溪,在看书是吗?”
喻景言见她来了,便知道有事,漫不经心地问:“何事找我?”
辛吟姝低头浅笑一声掩去尴尬,说:“并无什么大事,只是今日我们府中来客人,要劳烦你招待一下。”
喻景言一听要来客人,兴趣就来了,眼睛一亮,问道:“哦?来的是你的朋友?”
辛吟姝回答:“算是吧,他今日未时来,你与我招待一下。到时我与他有话要谈,你在旁边静坐就好。”
下午要来的是位男客人,若是避开李溪与他见面,怕有有心人怀疑:辛吟姝一个女子与他会有什么好谈的。可若李溪在场,就会达到掩人耳目的效果。
另外,辛吟姝觉得,既然要李溪代替宁居安帮助自己完成复仇计划,有些事情他是必须得知道的,让他在场,耳濡目染一下,或许也可以帮助到自己,毕竟他应该不像宁居安那样因为厌恶而十分不配合自己。
可喻景言听了她的话,心里想的是:说的那么好听,还不是让我闭嘴不要讲话?
为此,他不满地看了辛吟姝一眼,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下午来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朝中的朝散郎,姓马。
接到家仆的通报,辛吟姝立即和喻景言一道出去迎接。
喻景言知是朝散郎来了,觉得疑惑,辛吟姝一介女子,怎么会和朝散郎成了朋友?
和朝散郎在院内会了面,因为安宁将军比朝散郎官位高,所以一见到喻景言,朝散郎立即微鞠躬,作拱手礼,道:“下官拜见安宁将军!”
喻景言立即笑道:“快起快起,马大人前来,本官有失远迎啊。”
说了两句,朝散郎不再与他寒暄,而是看向了辛吟姝,向她也拱拱手:“安宁夫人。”
辛吟姝笑着叫了声:“马大人。”说完便又转头看向喻景言:“将军,咱们请马大人到书房里再做详谈吧。”
喻景言点头说好,三个人和几个奴仆一起进了书房里的会客室,三人都坐了下来,丫鬟上好茶后,辛吟姝说:“你们都退下吧,把门关好。”奴仆们听命,都退了出去,关好门,使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辛吟姝和喻景言作为主人,坐在了主位上,朝散郎作为客人,坐在了侧座上。辛吟姝见人都走了,便开口道:“马大人,大人叫你来,可和你说了些什么?”
这个大人便是澹台启书,他是当朝左丞相。
傅朝有丞相左右二位,左丞相较右丞相地位稍高。当初,澹台启书在偶然知晓了辛吟姝的目的后,就表示自己愿助她一臂之力,若她能拔帜易帜成功,自己只求保稳他的丞相位子就好。所以,辛吟姝便与他同谋,在朝政拉帮结派,党同伐异。
朝散郎答:“尚未,他让下官与您会面,详作商议。”
辛吟姝品了口茶,笑道:“这可得谢谢他一片好心了。”她说话不急不缓,动作优雅自得,倒不像是在和朝散郎商谈事情,而只是普通的拉家常。
“不过,对于您的事情,下官倒只了解一点。”朝散郎继续道。
辛吟姝瞥了他一眼,说:“既然马大人都来了,就没有理由怀疑我了,可是我对马大人,却似乎不那么了解。”
他们说话高深莫测,互相都带着一丝对彼此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