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闻声而来,一见他正在解辛吟姝的衣服,猛地伸手朝他一击,“你干什么!放开!”
喻景言胳膊挡得也快,他内力深厚,即使明霜武功不弱,对于他来说也是小巫见大巫,他挡掉的同时立即问:“她突然晕倒了,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明霜明白情况后立即回答:“是寸耳鸟的毒,但刚刚她服过解药了,怎么会……”
“寸耳鸟的毒光口服解药是没有用的,解药呢?在哪里?”喻景言已经半解开辛吟姝的衣服,露出了被纱布掩盖的伤。那纱布上已经有晕开了的血迹,血迹呈现红色与黑色交融的形态,看上去触目惊心。
明霜把装有解药的小瓷瓶递给他,不放心地问:“你会不会解毒?不会可不要瞎弄。”
喻景言对医术不求甚解,只会简单的包扎和解毒,但对治辛吟姝的毒足矣。他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吩咐道:“你再去拿个碗和勺,另外我还要一些甘浮。”
“甘浮?”
“一般花园里就会有,你问问你们府中园丁,他应该认得,快去快回。”
“好。”现在情况紧急,即使不信他也得信了,明霜没再迟缓,立刻离开寻甘浮去了。
明霜走后,喻景言将辛吟姝腰伤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拆开,露出已经面目全非的伤口。他拿来干净的纱布,认真地清理起伤口,全程都是全神贯注地盯着伤口,没有多余的目光瞥向她半隐半露着的白皙如雪的肌肤。
明霜很快就将东西找来了,他取几粒解药倒进碗里,将洗净的甘浮择成几段放进,加了少量水,拿勺底将它们都碾碎后,敷在辛吟姝的伤口上,再拿纱布重新包扎。
明霜在旁边看着他给辛吟姝包扎,忽然闷声说:“你不是宁居安。”
喻景言没吱声,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明霜开始条分缕析起来:“刚刚我进来时,我清楚地听到你说‘你家主子晕倒了’,宁居安从来不说这样的话,而且我刚刚那一击你居然接住了,宁居安绝不会有这本事,他更不会替人治伤包扎。”说完,她立即拔剑直指喻景言,声音变冷:“你到底是谁!”
喻景言什么也没有回答,继续手上包扎的动作,明霜冷冷地看着他,双方僵持着,谁都没有言语。
就在这关头,辛吟姝突然醒了过来,明霜赶忙撤下剑,惊喜地喊道:“小姐你醒了!”
辛吟姝根本没功夫理会明霜,她一见李溪正在对衣衫不整的自己做些什么,立即坐起身来,要推开他:“你在干什么!”连忙要用衣服遮盖自己的身体。
喻景言摁住她的身子不让她乱动,语气缓和:“别动,马上就包扎好了。”
辛吟姝这才明白,原来他是在替自己包扎伤口,虽然觉得羞怯,但她也不得不保持原来的姿势,让李溪给她包扎完。
辛吟姝趁着这个时候打量着他,他的目光专注,这样侧头对着她,硬朗又清晰的下颌线便显现在眼前,因为他此刻的认真和安静,竟显出柔和的味道来。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正在拿着纱布为她打结。
起先辛吟姝见他在给自己包扎,以为他精通医术,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猜错了,他的医术并不高明,打个结都那么笨拙,打了好几回都没成功。
“小姐,他不是宁居安!”见辛吟姝醒了,明霜便说。
辛吟姝淡然地回答:“我知道,但他以后就是安宁将军了。”
明霜不是很懂她话里的意思,但也猜出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不管发生了什么,既然小姐这么说,她也无须再多问。
终于将结打得结实了一些,喻景言松手站了起来,语气平淡,仿佛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我已经给你包扎好了,要是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辛吟姝突然在后面叫住了他,他疑惑地回头。
其实是辛吟姝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她微有些迟疑地开口:“我想问,你和宁居安互换了灵魂,那你……是不是一点他的记忆都没有?”
“是啊。”
她不死心地继续问:“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吗?关于绥……”她突然不说了,“算了,没事了。”她显得有些灰心丧气,不知为什么竟不问下去。
喻景言一听“绥”字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但还是假装出奇怪的表情,也没多问,转身出去了。
而辛吟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十分郁闷,绥阳秘术现在只有宁居安一个人知道啊,李溪要是真的什么关于宁居安的记忆都没有,那绥阳穴岂不是永远打不开了?
想到此,她头痛得又躺倒在床上。
————
喻景言此后就住在崇园里,成为安宁府表面上的主人。
他在崇园里的寝屋永安居,相比辛吟姝清新雅致的繁寿居倒显得华丽奢侈。屋内宽敞亮丽,整体布局以玄色为主,但很多地方装有金色纹饰,显得高雅大气,而又沉稳不浮躁。
夜深人静时分,喻景言躺在那张奢侈珍贵的紫檀木床上,陷入了深眠。
虽然是初来乍到,但他没有丝毫不适应感,这一觉睡得也很舒服。
只是突然,他轻皱起了眉头,看上去很不舒服。他的额头渐渐冒出汗来,眉头也越皱越紧,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他的脑子里钻,让他头疼得厉害。
他想醒来,可是又有什么东西在拉着他,在召唤他……一刹那后,他的眼前出现了光芒,面前涌现出许多画面来,这感觉让他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醒着的,还是在睡梦中。
他发现自己飘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眼前的景象很模糊,他努力地看清前方,渐渐的,光芒越来越强烈,画面清晰了。
在一个荒芜的、杂草丛生的地方,有一个掩死了的洞门。四下无人,唯有一个穿着宽大白袍的人正站在空地上做着奇怪的动作,像是在演练一套术法。
他听那人口中念念有词,明明感觉自己离他那么远,却能听清他说的一字一句:“阴——阳——为——合,万——物——一——脉,动——静——之——处,砥——属——乾——坤。”口诀配着术法,一切都感觉那么神秘。随着那扇掩死的洞门缓缓开启,梦中的光也越来越暗淡,他离那个白衣人越来越远,最后只听到一句“绥阳秘术,不得外传”,之后一切都消失了,他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绥阳秘术……”虚恍的梦境结束后,喻景言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他望向窗外,天还是漆黑的,也不知此刻是几时了。
刚刚这个梦,似乎是在将绥阳秘术传给自己,今天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而这一切都将自己与安宁府联系起来。白天时辛吟姝对秦阳石的下落紧追不舍,又对绥阳秘术欲言又止,不就是为了开启绥阳穴吗?而现在,秦阳石在自己手中,绥阳秘术也奇妙地跑到了他手里,想要这两样东西的辛吟姝也在这里,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
喻景言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得作罢,重新躺倒入眠。
屋外群星璀璨,大地上笼罩一层寒霜,一切宁静而岑寂。
在这世上,一切都逃不过因果轮回。命运喜欢捉弄,也喜欢看戏,它看这人生百态,看这尘寰里芸芸众生爱而不得,又或者,相爱,却要兵戎相见。
人生道路之长,莫不只是一场戏?若不演给上天看,不演给命运瞧,那何不,演给自己看呢?
或许吧,我们登上舞台,开始彼此相遇,开始命运注定好的戏本,我们为敌非友,我们这场戏,只演给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