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吟姝离去,利贵妃并没有加以阻拦,而是望着躺在地上的皇帝,忽然神色一变,变得诧异,变得惊恐,变得凄怆:“皇上!皇上!你怎么了!皇上!”她扑在他的身上,好似完全不知道他是如何死了的一样,“快来人啊!宣太医!太医!”
很快,守在门外的李公公等人闻讯赶来,李公公见皇上竟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立即吩咐身后的人:“快叫太医过来,快点!”
说完,他也跪在皇上的身边,急迫地喊道:“皇上!皇上!”他将手指伸到他的鼻子下一探,猛地收回了手,面如菜色:“皇,皇上……没气了……”
“啊?”利贵妃故作大惊,更加激烈地推着他的身体,迅速泪如雨下:“皇上!皇上!你醒醒啊!你别丢下臣妾不管啊……”她呼天抢地的样子,像极了痛失爱夫的贤良妻子。
一朝皇帝躺在地上实在不像个样子,于是李公公让旁边的几个人将他抬到床上去,等待太医前来。
太医很快赶来,不过简单地诊断了下,就神色惊慌地告知在场所有人结果:“皇上……驾崩了……”
李公公难以置信,但是太医都说如此,便也不得不信,只得怀着悲怆的情绪走到怡清宫的门口,朝外大喊一声:“皇上驾崩了……”
伴随着他嘹亮而又悲痛的一声,听到的人都纷纷跪了下来,而所有闻声的主事太监又同样将消息递向更远的地方,于是很快,整个皇宫里的人相继下跪,无论他们心中有多震惊,皆都双膝跪在原地,低头默哀。
这是傅朝传统的规矩,以这样虔诚的行为送走正在向西而去的、属于皇帝的亡灵。
整片皇宫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任凭风声簌簌,吹得雪白的梨花堆落满地,那纯白的颜色飘落在空,像极了为亡灵离去的献礼。
远方洪钟锽锽,传来三声厚重而低鸣的响声,皇宫外的一片树林里,一群鸟儿惊得迅速飞向了天空,浓云遮住了日光,大地上一片阴色。
这一刻,只为皇帝的亡灵超度而存在。
喻景言还不知道宫里的事,他一路疾驰,向皇宫赶去。
在沿着皇宫外宽阔的大道向宫门前去时,一匹马正停留在宫门口,马上的人给守门的侍从亮了下令牌,侍从就立即放人。
于是那人“驾”的一声,与喻景言迎面相向。
但心中焦炙的喻景言根本没有在意她,满心都在想着要去阻止辛吟姝。
可是,在与那个身影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什么,立即勒住马缰,转身向后看去。
辛吟姝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裳,微红着一双桃花眼,面色不喜不悲,却又似喜似悲。
她也乍然发现了喻景言,勒住了马绳,转身向他看去。
喻景言心一下子就凉透了,她已出来,便可知,一切为时已晚了。
这对他来说是尤为痛苦的一个时刻,他还未进宫,就已经什么都清楚了,清楚皇上现在已经命归西天,清楚杀人凶手是谁,也清楚她以何种方式杀人。他应该是文武百官当中最清楚的一个了,但是,他什么也不能做,他做不到将凶手绳之以法,做不到去检举告发她。
他只深望着她,用光所有的悲情,所有的眷恋,嘴唇轻起,却不知从何说起。
辛吟姝也是一样,看着他,包含复杂的情绪,只是,她忽然粲然一笑,似是讥讽,似是表露苦涩。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笑容,都让喻景言觉得十分陌生。
最终,他们竟一句话没说,辛吟姝就调头离去,而喻景言已知结果,倒也不急了,失魂落魄地向宫里走去。
一颗心猛跳着,所有的思绪都涌入头脑,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拿捏不住他和辛吟姝的感情,在这条极细的绳子上,他不知是退还是进,而悬在高空的惴栗一直蔓延他的全身,折磨着他的身心。
最终还是他输了,虽然他已尽力,可是心中的悲伤与担忧还是不可忽视,他不知未来会如何发展,但有有一丝庆幸,他与她之间的拉锯总算是结束了,他总算结束了那段痛苦难熬的彷徨时刻。
带着复杂的心思,他进宫去找已经不在了的皇上。
现在皇宫里已乱成一团,谁也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驾崩,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究竟皇上是怎么死的,而这朝堂之上,又有何岸谷之变。
毕竟皇上驾崩前,朝堂局势就已云谲波诡,如今皇上不在了,各方势力必定蠢蠢欲动,也许政权之变一触即发。
喻景言进了怡清宫,只见轩敞的宫内人声鼎沸,许多人进进出出。皇上的龙体还躺在他死去时所在的寝殿里,但寝殿此时大门紧闭,侍卫在门口看守,不让人随意进去。
因为喻景言是皇上外甥的缘故,所以他顺利地进入了寝殿,得以瞧见皇上安详睡着的模样。
彼时,一名太医正用银针在皇上身上检验,想查出他死亡的原因,而刑部尚书就在他旁边看着。
喻景言认得这位刑部尚书,他姓易,为人刚正不阿,不因人热,浑身散发着浩然之气,是难得的正义人士。
“易大人,”喻景言走过去向他拱了拱手,明知故问一句:“可查出皇上因什么原因驾崩?”
“安宁将军,”望到他,刑部尚书表情依旧严肃,眉头不展,简单地拱了拱手后,摇摇头,“太医正在查,还未有结果。”
于是两人一起等,大致半柱香的时间后,太医站起身来,无奈地摇头道:“下官才疏学浅,看不出来原因啊!”
刑部尚书问:“查不出来?会不会是中毒而死?”
太医继续摇摇头:“下官已尽力而为,皇上体内毫无中毒痕迹,身上也无半毫异样,完全看不出死因来。”
这话听得刑部尚书眉头皱得更厉害,他从未听说过有人会毫无原因地死去,更何况此人还是皇帝,这件事就更加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