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说的没错,若是她真的在汤羹里下毒,怕是皇上在第一回喝的时候就已经中毒了。她是为了复仇连命都不顾的人,上次竟敢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刺杀皇上,若给了她送汤羹这么绝佳的机会,她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那你是在和利贵妃密谋什么?”
辛吟姝这才将头转过来,看他一眼,绽开明媚的笑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和利贵妃并不相熟,怎会与她密谋什么?再说,你忘了吗?我这几日下午都是待在这里读书啊,可没去过皇宫!”
喻景言忽然微弯腰,靠近她的脸,仔细的端详着那剔透如玉的瞳孔,瞳孔里毫无感情,她的脸上布满了可憎的伪善,那种足以让他发狂,却又让他无以改变的伪善,她的笑容是那么美,那种虚伪的美丽……这样的她,真的让自己心寒,让自己为难,让自己愤懑。
他慢悠悠地说:“你觉得……你说的话能骗到我吗?”
他猛地直起腰来,用恶狠狠的口吻揭开她的骗局:“你别以为能拿个看书的借口糊弄人!你故意打开窗户,还特意背对着,就是为了让人以为你真的在屋里。那穿着你衣服的人是谁?让我想想……是明霜吧?你叫她装成你的模样在屋里看书,自己偷溜进宫里,和利贵妃密谋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而那个叫小碧的宫女,我敢确定,就是你!”
若这屋里站着两排衙役,又有刻着“明镜高悬”四个字的匾额高挂其上,那喻景言可就真像是断案如神的衙官,让辛吟姝对簿公堂。
然而已被猜的八九不离十的辛吟姝始终淡定地品茶,只道了一句;“随你怎么说。”
她这种无论你说什么她都不承认的态度让喻景言无可奈何,他便威胁道:“你觉得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查不出来你要干些什么吗?”
辛吟姝一听,遽然站起身来看着他,眼神凶狠,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语气:“喻景言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了不会派人跟踪我,也不会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你尽管去查,但绝不能从我身上下手!”她这样慌乱,是怕他真的会去查,更怕他真的查出什么来。
“你这是在利用我的感情吗?”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失望,如今他和她,一旦扯上皇上的性命,就只会落得个针锋相对的结果。
他们彼此之间的每一次质问,都是这样痛心而悲伤,为了各自的利益,为了各自的立场,不惜拿感情做盾牌,让对方的剑在那盾上刺了一刀又一刀,可最后自己还是遍体鳞伤。
“不,”辛吟姝开口了,语气低沉了很多,“是耗尽,将你对我的感情耗尽。我明确告诉你,我可以失去爱情,但绝不会放弃复仇!而我们两个人的立场,注定了我们会是对手。喻景言,到时候无论我是输是赢,你都不要可怜或痛恨我。”
比起喻景言来,她辛吟姝更加铁石心肠,可是不知为什么,越说着,她的话语里,越溢满了浓烈的悲伤。
那肉做的盾牌又被刺了一道,痛得喻景言心中麻木,他几乎无力开口:“辛吟姝,你还真是……够狠心。”
“那愿你也尽早死心。”她强压心中的悲伤,再次抬起头来,无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变得冰冷。
沉默了半晌,喻景言掩藏好自己那颗脆弱的心,笃定道:“你放心吧,你只会输,而我,肯定赢。”撂下这句话,他就打算离去。
然而辛吟姝叫住了他,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喻景言,你的责任真的那么重大吗?”
喻景言没回头,听她在背后继续道:“虽说你们革山庄世代要保护皇命,可是,这任皇帝死了还会有下一任皇帝继位,你们的庄训上,怕是也没写着一定要保护这任皇帝吧?再说,就算我不去杀他,他也会生老病死,也会发生意外,也会有其他人觊觎他那条命!且不说你只防我一人对我不公,就算皇上真的死了,对你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你继续再保护下一任皇帝不就好了?”
知道喻景言是革山庄庄主后,她特意研究了下革山庄与皇宫的渊源,以及革山庄传承百年的使命。她发现,这些多年来,他们革山庄早与皇宫疏离,从喻景言起往上,连有好几任庄主都与皇宫毫无联系。
所以,这条庄训现如今也不过徒有其表,若不是喻景言非得坚守,他早就可以废了这条庄训,与皇宫再无瓜葛。
喻景言当然也深知此理,可是,若他没有变成安宁将军,没有进入皇宫的话,或许他这个革山庄庄主真的会挑个日子废弃掉这条庄训,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可以了。
“吟姝,我没有办法那么做,”喻景言转回头来,眼神悲凉地看着她,“我现在不仅是革山庄的庄主,还是安宁将军,是一朝之臣。你知道现在朝堂里什么样子吗?如果皇上突然死了,朝堂就一定会动荡,到时候发生什么,谁也料不到。”
是的,他做了这么久的官,朝政上的波涛暗涌他看得明明白白,皇上虽然每天宵衣旰食,可实际上早已大权旁落,分割给了他人。
朝政势力盘根错节,澹台启书为人不简单,不知究竟怀了什么心思;利贵妃外戚干政,云家早已拉拢了许多大臣,恐怕也是心怀不轨;而太子最近时时出宫,根本无心于政。以这样的情形,若皇上此时再出事,整个朝堂局势就不堪设想了。
“与我何干?”辛吟姝冷漠道,“就算整个皇宫都乱掉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杀我该杀的人,而他,本就该死!”说起皇帝,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狠厉。
“可是和我有关!”他向辛吟姝走近几步,“无论我是革山庄庄主,还是安宁将军,我的身份、我的职责都要求我保护皇上。吟姝,若你要杀的人是别人就罢了,可他偏偏是皇上!他死了,整个朝堂都会乱掉,最后受苦的都是黎明百姓!抱歉,我不能让他死。”
辛吟姝讥讽道:“你还真是心怀天下,可是怎么办,我必须要让他死。”挑衅的语气,无惧的目光,都在将他们分离得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