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冰寒闻声朝她看来,眉间带着一丝冰冷,“什么?”
“穆娘两日后会出嫁!”
廖冰寒闻言拿着茶杯的手一顿,看着葵晞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犹豫,“那个……不是,你打听这个有什么用吗?”
“当然!”葵晞答了一声便‘砰’的一声关了门消失在廖冰寒的眼前。
廖冰寒:“……”
这人在搞什么?
……
转眼便是两日之后,本就十分热闹的怡春阁今日更是门庭若市!来往之人中不仅有男子,更连女子也纷纷站在楼外翘首以盼。
无数的红绸挂满了怡春阁内外,鲜花锦簇中是格外醒目的烫金‘喜’字,鞭炮乐鼓之声不绝于耳。人群中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穿大红色喜服,身前带着一朵硕大的红花,油腻腻的脸上满是笑意。
“新娘来咯!”
喜娘的声音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不算突兀,但一出来人们便都瞬间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喜娘身后的新娘子。
那是斗回镇容貌最为艳丽的女子……
各色的目光纷纷落在穆娘身上,好似要透过那厚重的红盖头刺穿她唯一的遮挡。
这里面的人有很多,各人身份也是不同,但他们唯一一样的便是那眸子里带着的恶意。贪婪、欲望、痴迷、幸灾乐祸……太多太多,却唯一没有同情,没有迫不得已的感同身受!
绝望,其实真的很简单,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许它只是无声的一个眼神。
喜娘将穆娘扶进了花轿,洪斤端搓着双手满脸贪婪的跟在后面,时不时在途中伸手去摸一把穆娘。
可以当她爹的年纪,再配上那副油腻恶心的嘴脸,实在是让人倒进了胃口,恶心到了极致。但她依旧不能反抗,盖头下的一双美目已然哭的红肿。
她哭自己的不幸,更是悲切她无法反抗的懦弱。
“起轿!”
随着喜娘声音的落下,鞭炮声再次响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锣鼓声。轿子缓缓而起,穆娘透过盖头看了眼怡春阁,目中所有的怨怼、不甘以及夹杂的复杂,在这一刻瞬间化为平静。
她的眸子,终是归于平静,波澜不惊。这里的一切,或许只不过周庄梦蝶,嬉笑怒骂、爱恨嗔痴,或许都只是过眼的烟云。易散……不易聚……
“穆娘!”
清绝的男声响起,街角一个瘦削的身形缓缓走来。他身着青衣,自带一股书生气,莫约二十来岁。
穆娘的身子微微一僵,喉咙里涌上一丝腥甜,她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徒自掀开了轿帘。
“段赋寒!”
洪斤锻的声音像是淬了毒,一双绿豆大小的眼中满是戾气。
“来人!给我把他拉开!”
洪斤锻说着对身后的几人使了个眼色,那眼中分明透着杀意。
穆娘不顾阻拦出了花轿,大红的盖头被她拿去,那比花还姣美的容貌霎时让四周的人无不倒吸了一口气。
她本清丽,奈何却是绝美,一袭红衣,更是艳丽无边。
“来人给我把段赋寒拉下去!快点!”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洪斤锻,怒目圆睁,翻身下了马便朝穆娘走去,恶狠狠的盯着穆娘,胸口被气得不断起伏。
“你要是想让他活命,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进轿子里!不然!”
他的威胁一贯如此,是从多久开始的呢?她记不得了,不过她也不想记,反正她只需要妥协而已。
望了眼有些阴沉的天儿,她眸子里第一次多了一丝决绝。
红袖翩飞,眨眼她头上的凤冠便落在了地上,清脆的响声像是打在了人的心尖儿上。
“如果你敢伤他一分,那么洪员外大可将这红事办成白事。”
她已然手抵发簪,白皙的脖颈上渗出了丝丝鲜红。
她的威胁很有用,洪斤锻大手一挥便叫人放了段赋寒,只是他的眸子阴沉的可怕。其中风暴,让人心颤。
但,又与她何干……
“我想与他说几句话。”
穆娘说着一步步走向段赋寒,窈窕身姿,配着那张凄美绝丽的脸,赫然是所以人注意力集中的点。
段赋寒亦然。
“赋寒……”穆娘淡淡一笑,目中透着一丝疲惫,以及爱意。
她缓缓靠近,披散着的头发带着一丝兰花香味,随着微风轻拂过他的脸庞。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走?往哪儿走?
段赋寒眼目低垂,他看着她,用尽毕生的光亮。
“我不愿意。”段赋寒轻轻笑了笑,他低头枕在她的肩上,有些贪婪的嗅着她发间的味道。
段赋寒笑了笑,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孩子气,“我才不带你走呢,要走我自己一个人走。带你……好累的……”
他说完便一头朝怒气冲冲走来的洪斤锻撞去,一旁的家丁见状连忙将他踢开。
如破布般落在地上,常年以药石调养的身子,哪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穆娘颤抖的将他抱在怀里,绝望的祈求着一旁的人叫大夫。
“老爷!”
家丁的咆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洪斤锻肥胖的身体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鲜红的血打湿了那红艳的喜袍,流了一地,与今日的场景竟有种诡异的契合。
穆娘含泪的目中满是惊愕,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只见他笑的一脸释怀。
嘴角的鲜血渐渐变成了黑色,凝在她的手上,灼得她手心滚烫。
穆娘笑的凄惨,但目中终归带了一丝幸福,她低头将脸贴近段赋寒,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他说。
“我很满意,真的。”
穆娘嘴角溢出的鲜血滴在了他的青衣之上,如盛开的红花,妖异异常。
红事终归成了白事,喜事终归成了笑料,茶余饭后谁又会在乎哪天身死的人中,谁有多少不甘?
微风拂过,带着一丝腐肉的气味,原本挂在街道两旁的红绸瞬间飞向半空,相互交叠之中,原本还算不错的天气瞬间变得漆黑。
那漫天飞舞的红绸,也在刹那之间变得雪白,因风而起的红色鞭炮纸屑,竟成了白色的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