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怀了他的孩子,她要面临怎样的抉择?他的父亲是杀人犯,如果留他下来,他要背负怎样的过去?岁月是否能让一切冲淡,还是可以继续隐瞒……
上午九点钟,柳非童办理完出院手续,接黄欣茹到了新的租住地:吉庆家园。这里是一个刚出新的小区,墙面才粉过不久,看起来很新。
房东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头发花白,戴着一副眼镜,宽面大耳的,模样看起来很亲切,一脸的慈悲相。
“大妈,以后你就和黄欣茹住在一起了,她身体刚刚好,还要休息一段时间,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多担待了。”柳非童客气地和老太太打招呼。
“不客气,不客气,进了一个门,就是一家人了。我们这里生活方便,楼下就是超市,小区门外是饭店,楼下天天早上有卖早点的。”老太太说完,把一串房门钥匙丢给了黄欣茹。
“谢谢大妈,给你添麻烦了,这屋子光线不错,我喜欢亮敞的地方。”黄欣茹怕黑,黑暗会使她想起销魂洞里,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
“好吧,我不打扰了,你休息。”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黄欣茹看着屋子,满心欢喜。她走过去,看着窗外,那里是临街的马路,好像才开通不久,车辆很少,马路两边有很多绿色的香樟树,飘着淡淡的香味。
“好香,我喜欢的香樟树。谢谢你柳非童,为我找到了这么好的地方。”黄欣茹看着窗外,兴奋地对柳非童说。
“丫头,以后不要开口闭口说‘谢’字了,你先休息,我还得去趟你们医院,把你的工资卡挂失手续办了。”柳非童想下午就把工资卡挂失手续办了。
“去银行直接挂失就可以了,不用去单位的。我的身份证丢在河北大街正洪里了,在床的左脚下面压着,工资卡也在那里,放一起了。”黄欣茹把放卡地点告诉了柳非童。
“那好,我马上就去,把重要资料拿回来,一会儿我买点吃的回来,你自己不要做,听见吗?”柳非童说完,准备离开。
“好,你直接找房东就可以了。嗨,等一下,我把这里的房子租金给你,另外,多给你一千块钱,帮我买个手机。”黄欣茹从包里拿出信封,抽出三千四百块钱。
“不用了,我有钱。”柳非童没有接。
“接着,我这里有,单位给的慰问金。”黄欣茹硬塞着,柳非童没有办法,接了过来。
“那我去了,等我回来。”柳非童接过钱,走出门。
柳非童到了河北大街正洪里后,房东老太太正好在家,他说明了情况,很快被老太太带上了二楼。
二楼还是那样,一点也没有变化。老太太打开屋门,柳非童直接走向床的左脚边,他抬起床,脚底悬空后,他抽出了证件,回谢老太太后,开始往回赶。
身后,老太太惊诧的要命,连声说“这娃命大,没有给折腾死。”柳非童估计老太太是听了报纸新闻,不然,不会看见他一个字也不问,就知道黄欣茹没有死。
柳非童离开老太太家后,直接去手机通讯市场买了一款女式手机,接着,马不停蹄地买了一些熟菜和面食,赶回吉庆家园。
黄欣茹开门出来迎接他,她一直没有睡,在家里等他。食品是热的,在楼下超市买的,两个人就着包子吃。
“谢谢你,把我的东西都拿到手了。手机品牌和颜色都不错,我很喜欢。”黄欣茹看着证件和工资卡,眼睛盯着新买的手机,笑着对柳非童说。
“又来谢,我给你买了一张新卡,号码和密码在封袋里,一会儿你自己操作。俗话说,因祸得福。从今天起,你就开始新生活了,以后在生活中,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强地活着。”柳非童说完,拿起一个包子,递给她。
“嗯,一定,我会的!”黄欣茹点头。
“我最近医院病人比较多,估计不会经常来看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直接打我手机,发信息也可以,我很快就会到的。”柳非童嘱咐黄欣茹,照顾好自己。
柳非童上班后,一直没有休息过,南京长江私人医院是私人性质的医院,休息时间采取机动灵活的方式,病人多的时候,他们很少休息,或者不休息,在没有病人,或者病人稀少的情况下,才补休。
从黄欣茹的精神状态来看,还是恢复得不错的,对于这点,柳非童很放心。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相信黄欣茹会忘记曾经的伤痛,一步步坚强起来。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黄欣茹正式上班了。第一天到单位,她像一个新闻人物,被所有的人围得团团转,问长问短的。
黄欣茹看见大家,只是微笑,也不直接回答什么。对于大家关心的一些个人问题,她叫他们去看报纸,因为她不想回忆。
院长得知黄欣茹上班了,立即把她叫到了办公室。他的手里拿着人力资源部的人事调动报告,上面有他的同意签名。
看黄欣茹走进办公室,院长示意她坐下。黄欣茹坐下后,院长把人事调动报告递给她,她接了过来。
“情况是这样的,你本来是南京医药大学毕业的学生,目前的护士岗位不适合你。我们院部已经讨论研究过了,准备将你调到内科门诊部去,做一个医生,你看,有什么意见?”
“院长,真的?你看我行吗?”黄欣茹感觉很意外。
“怎么不行?你当初应聘的岗位也是内科医生啊!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马上打电话给内科门诊部杨主任,你听他的安排。”院长看着黄欣茹,等她的回复。
“好啊,太谢谢你了,院长,我一定好好干。”黄欣茹连连点头。
晚上下班回到家,黄欣茹突然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在床上。接着,呕心想吐,她跑到卫生间,吐了半天什么东西也没有吐出来。
老太太听见声音,从房间里走过来,疑惑地看着她。黄欣茹背对着老太太,无力地趴在马桶盖上休息。
“丫头,你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老太太看见她的脸色不大好看。
“谢谢大妈,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黄欣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家休息时间太长了,加上今天又是上班第一天,有点不适应才这样了。
“如果不舒服,不要硬挺着啊,楼下十分钟就是医院,大妈可以给你打110啊。”老太太不放心,看着她。
“没事儿,真的,谢谢大妈,我好点了。”黄欣茹感觉好点了,起身回到厨房,喝了两口温水。
温水刚刚下肚,那胃里又翻腾起来了,黄欣茹来不及了,连忙冲到洗菜水池边,哇哇吐出一堆白色的吐沫来,和螃蟹吐白沫一样。
其实,黄欣茹心里已经有数了,但是,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个月的例假已经过了十天,到现在还没有来。
从医学院出来的学生,简单的医学常识还是有的。黄欣茹怀疑自己怀孕了,她仔细算过,在销魂洞的那几天,正是她的每个月正常排卵期,也是生理危险期。
如果真的如黄欣茹推算的那样,那么,她的肚子里已经怀上了张康平的孩子。在销魂洞里,张康平占有过她的身体,而且不止一次。
黄欣茹越想越紧张,晚上吃完饭后,一个人去了楼下的超市,买了一个早孕试纸回来,第二天上午在卫生间做了测试,测试结果为阳性。
黄欣茹头都大了,还是不放心,她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去了一家私立医院,当场做了尿检,确定怀孕后,她连走路的劲都没有了。
黄欣茹看了看时间,快到两点钟了,她无力地走出私立医院,木然地走回到单位,等待上班的时间到来。
同日下午两点整,“刘幻琳自杀案”宣判会,正在市体育馆进行。同时审判的还有一起流氓刑事案件,一起行凶杀人案件。
宣判会开始后,所有的死刑犯被押到会场。张康平低垂着头,胸前挂着一个大的姓名牌子,身体和四肢被五花大绑着,身边是两个全副武装的男警察。
所有的死刑犯一字儿排开,张康平站在头一个。现在,他的头脑空荡荡的,没有东西也没有。所有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好了,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可以放心地走了。
两天后,黄欣茹正在内科门诊上班,杨主任急急走过来,让她去院长办公室,说院长有事儿找她。
黄欣茹穿着白大褂,丢下笔,立即向院长办公室走去。一路上,她的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黄欣茹到了院长办公室,院长正在等她。
“院长,杨主任说你找我?”黄欣茹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口。
“是的,有点事情,你过来。”院长手里拿着一个封口的信封。
“嗯,院长,你请说。”黄欣茹朝办公桌前走去。
“刚才,南中区公安局刑事侦查大队长王卫冰来我这里,交给我一封遗书,让我亲手转交给你。其他的话,他也没有说,我现在就把遗书转交到你的手上。”院长说完,把信封递给黄欣茹。
“公安局?遗书?”黄欣茹将信将疑,从院长手里接过遗书。
“你自己拿回去,好好看吧。你现在可以回岗位了,如果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单独找我,院里会帮助你解决的。”院长不方便多留她。
“嗯,谢谢院长,我先回门诊了。”黄欣茹谢过院长,走了出去。
离开院长办公室后,黄欣茹急忙找了一个偏僻的楼道口,转身走了进去。她怀着好奇心,拆开了信封。
“亲爱的老婆,你好。”信封拆开后,一下子蹦出来几个字,把黄欣茹吓了一大跳。
“你现在还好吗?我非常挂念你!我很后悔,那天冲动地对你下了毒手,好在一场及时雨,救了你的命。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爱你就应该选择你,和你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开始我们的新生活。”黄欣茹接着看下去,猛然间就明白了,这是张康平写给她的遗书。
“老婆,如果你意外怀了我们的宝宝,请你一定把他生下来,记得吗?我不要求你为我做什么,只要好好把他培养成人,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了。我还有三十万元积蓄,等我死后,你从警官那里把银行卡拿来,拨十万给我的父母,其他的留给你和我们的宝宝,拜托了。”看到这里,黄欣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老婆,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坚强地生活下去,教育我们的孩子,不要和他父亲一样,把仇恨带在身边。你要教育他好好读书,做一个有爱心的人,做一个诚实的人,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黄欣茹看到这里,把遗书一把捏在自己的胸前。
楼道口不断有稀稀拉拉的病人走过,黄欣茹强忍眼泪,装好遗书,离开了这里。张康平的遗书,像荒山里的鬼火,点燃了她记忆里所有的苦痛。那些过往的经历,仿佛一个个噩梦,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回到内科门诊室,黄欣茹心不在焉,眼前一直晃动着张康平的面影。下班回到家,她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一遍遍看着遗书,反复思考着一个问题,要不要接受张康平的遗产。
二十万元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用它作为将来孩子的教育费用,会减轻黄欣茹很大一部分经济负担。
然而,黄欣茹的心里对张康平充满了怨恨,拒绝接受。用杀人犯的钱,她怕脏了自己和孩子的手。她就是再苦,也要把孩子带大。
接连两天,黄欣茹依然上班、下班,就是不去派出所警官那里领回银行卡。她准备让派出所自己处理这张卡,她已经拿定主意,独立抚养孩子长大成人。
第三天,南中区公安局一个电话,将黄欣茹传唤到派出所。黄欣茹实在躲不过去,不得已去了派出所,到了派出所,是刑事侦查大队长王卫冰接待她的。
“请坐,张康平在伏法前,给我们公安局写了一份遗书,交代了销魂洞里发生的事情,我们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王卫冰开门见山。
“嗯……”黄欣茹听到这里,泪流满面。
“你有权利做出自己的选择,这是每个公民的自由。这张银行卡,反面附有密码,我们按照张康平的遗嘱,把它转交给你,全权由你自己安排。”王卫冰没有想到,事情最后是这样一个结果。
“你们还是把这张卡,转交给张康平的直系亲属,我用不着的,我会按照自己的意愿,生下这个孩子,把他抚养成人。”黄欣茹越说越难过,眼泪哗哗地流着。
“我们理解你的心情,无论你怎样选择孩子的未来,我们都是在按章办事。杀人犯也有主张遗产分配的权利,他有权利把自己的生前财产,分配给他的遗嘱指定人。我们是执行者,希望你能理解。”王卫冰把银行卡交到黄欣茹的手上。
黄欣茹接过卡,泣不成声。王卫冰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无话可说了,只能接过银行卡。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只能接受,有了这笔钱,也不能说是坏事儿,她可以尽快离开南京,找个地方安心待产。
次日,是周六,黄欣茹的休息天。她一大早就起床了,在银行开门营业前,去了银行,分两次从柜台提出了十万现金。
拿到钱后,黄欣茹用报纸裹好,装进包里,直奔火车站,买了一张车票,直接登上了去扬州的火车。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黄欣茹终于到了扬州。出了火车站,她没有坐直达车,招手要了辆出租车,直接往张集镇路家村方向而去。
这个地址,黄欣茹一直记着,本来是作为重大发现告诉柳非童的,因为意外,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现在,倒给自己派上用场了。
她要早点把钱送到张康平父母的手里,然后,继续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按照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她已经不能再继续工作了,也不能继续住在老太太的家里,也不适合见柳非童了,只要他们敏感点,就会发现她怀孕的秘密。
一路上,黄欣茹也没有吃什么东西,就带了一点青葡萄,青葡萄味道很酸,可以解她的馋。
出租车开的非常顺溜,很快就把黄欣茹送到了张集镇路家村的村口。黄欣茹下车后,开始打听张康平的家,村民以为又是城里来的采访记者,把手一指,告诉她:就在那里。
站在张康平的家门口,黄欣茹看见的是满目凄凉。屋子的门敞开着,前门、后门吹着穿堂风。
“有人吗?屋子里有人吗?”黄欣茹站在门口往里面喊。
“谁啊?”半天,才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我是城里来的,大妈。”黄欣茹听见声音,走了进去。
“张康平已经枪毙了,还来做什么?你们还能让我安静安静啊?”老太太的哭泣声。
黄欣茹进屋后,看见一个半盲老太太,伤心地坐在床边哭泣。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身体在痛苦中抽搐。
屋子里安静极了,这里比黄欣茹想象中还要悲凉。她的内心一阵辛酸,走过去,一把抱住了老太太的肩膀。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缘于肚子里的孩子和老太太的血缘关系吧。
老太太愣了一下,自从儿子被枪毙后,大城市来了好多记者,围观她的人也是一拨拨的来,一拨拨的走,没有一个人安慰过她,更不用说张开双臂拥抱她了。
“你是谁?来做什么的?”老太太停止哭泣。
“妈……”黄欣茹忍不住放声大哭。
那声“妈”,把老太太叫糊涂了。老太太没有女儿,凭空掉下一声“妈” ,难道平儿在外面结婚了?有媳妇了?
“娃儿,你是不是平儿在外面找的媳妇?”老太太抬头望着黄欣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她。
“不是,我们没有结婚,可是,我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妈……”黄欣茹越哭越伤心。
“那还不是媳妇吗?你有了我孙子啦?”老太太一激动,把黄欣茹一把搂在怀里。
“嗯,妈……这是张康平让我给你和爸带来的十万块钱,是他的遗产,你收下。”黄欣茹平静下来后,从包里拿出钱,递给老太太。
“不用,他爸死了,我也老了,这个钱,你留着和孙子用。”老太太拒绝收钱。
“张康平已经给我和孩子留了二十万,我们够用了。妈,你一定要留下。”黄欣茹一边哭,一边说。
突然,黄欣茹胃里一阵难过,接着就想呕吐。她跑到后门,对着空地就是一阵干呕。
“娃儿,坐胎很辛苦的,你反应那么大,还那么大老远的来看我,我心疼啊。都是平儿造的孽,把你和孙子给我留下了。这下好了,好歹我张家也留一个后了。娃儿,什么时间生啊,我眼睛不好使,不然可以服侍你坐月子的,还可以在家带孙子。”老太太很高兴,手舞足蹈的。
“妈,不用,我自己有安排了。等孩子长大了,会走路了,我一定把他带来看你。”黄欣茹直了直腰。
“嗯,娃儿,那你辛苦了。我等着这一天了,可怜我一个老太太,什么派场也用不上。”老太太连连点头。
黄欣茹反应太重,下午就离开了张康平的家。临走前,老太太很舍不得。老太太把她送到了村口,才恋恋不舍地回头。
黄欣茹回到南京后,利用周一上班的中午休息时间,去了银行。她把银行卡的名字换了,用了自己的姓名,重新办理了异地存取款手续,然后,着手考虑去哪个城市隐居下来。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黄欣茹喜欢南方城市,南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适合安居乐业。她上网搜索后,决定去杭州。
主意拿定后,黄欣茹给院长写了一封辞职信,没有说明具体原因,只是说她身心比较劳累,想继续休息一段时间,信中感谢了院长和单位对她的关心和爱护。
写完辞职信,黄欣茹舒了口气。
次日上午,黄欣茹起床后,把屋子收拾干净,带上自己的重要证件和几随身换洗衣物,便和老太太告别。路上,她去了一趟邮局,将昨天晚上写好的辞职信,以挂号方式寄了出去。
接着,黄欣茹坐地铁,直接到了南京火车站,在售票窗口直接买了去杭州的车票。当列车缓慢离开南京站台的时候,黄欣茹的心里异常难过,她望着越来越远的建筑物,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别了,我的南京。别了,柳非童,谢谢你对我的照顾,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黄欣茹默默地和南京告别,和柳非童告别,和她的过去告别。
她把手机卡从手机后盖里抽出来,扔出了窗外。以后,她不会和这个城市有任何关系了,这个城市知道了她太多的秘密。
一周后,柳非童面容憔悴地出现在吉庆家园小区,他神思恍惚地按响了房东老太太家的门铃。老太太从猫眼里一眼看见他,惊讶地把门打开。
“大妈,黄欣茹在家吗?”柳非童开口就问。
“一周前就退了房,人早走了,她走前没有和你说吗?”老太太把他让进门。
“我不进去了,大妈,我就是来看看她的。我天天给她打电话,就是没有人接听,我刚才去了她单位,院长告诉我她辞职了。大妈,她没有说去什么地方吗?”柳非童绝望了。
“她就和我说想回家看看,叫什么阿尔山的地方,还说准备在那里找个工作,不回来了。”老太太实话实说。
“我怎么不小心,就把她弄丢了?我早就应该知道她有心事的,她一直瞒着我。”柳非童自言自语。
“我看啊,那姑娘八成是怀孕了,她最近天天睡觉,也不吃东西,连喝水都吐。我看她是瞒不下去了,赶紧走人了事,省得丢人。”老太太说话口气神神秘秘的。
“怀孕?和谁的孩子?”柳非童眼睛瞪得和龙眼一样。
“你不是她男朋友?我以为你们是恋人呢。”老太太说完,干瞪眼了。
“张康平!”柳非童从嘴里挤出三个字。
从吉庆家园小区走出来,柳非童失魂落魄的,他预感到黄欣茹一定怀了张康平的孩子。这个杀人犯,死了还丢给她一个包袱,替他偿还子孙债。
柳非童真的不放心她,一个怀了孕的女人,单身一人,真的会像老太太说的那样,回阿尔山了吗?她没有结婚,带着大肚子,将来怎么给孩子一个名分?父母和亲人怎么接受她?家乡的人怎么看待她?她一个人扛得住吗?
不行,他得去找她,孩子是无辜的。柳非童想起最后一次和黄欣茹见面,就在那个雨天,这里的农家饭店,他们的对话。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黄欣茹已经在语言里暗示了他:每一个生命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从这句话里,可以看出黄欣茹决定生下孩子的决心。她的离开,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出发的,是母性的一种本能。
柳非童失去了黄欣茹的一切消息,他没有大量资金一个个城市的寻找,只能寄希望于网络。他上网发了无数寻人启事的帖子,都石沉大海了。
一年时间到了,柳非童有了一些积蓄,正巧他和单位的一年期合同到期,他顺利解约。他先从江苏省境内的苏州、扬州开始,再沿着上海、杭州、成都等南方大城市寻找。
每经过一个大城市,他首先去的都是地方医院,无论大小,都要进去问一问。一路上,他走了不下于五个城市,到了杭州后,他突然患了重感冒,因为发烧,他没有选择地进了附近的一家私立医院,挂了一个内科急诊号。
他烧得很重,几乎是半闭着眼睛走进急诊室的,坐下后,他就埋下了头,趴在桌子上。
“什么地方不舒服?”女医生的声音。
“发高烧,难过。”柳非童听声音有点耳熟,慢慢抬起头来。
柳非童的头刚抬起来,与女医生四目相对。女医生本能地用白大褂遮了遮前腹,柳非童下意识地看了看的她隆起的大肚子。
“柳非童……”女医生紧张而意外。
“丫头……”柳非童百感交集。
“你怎么来杭州了,怎么病了?”黄欣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和医院的合同到期了,出来找你的,已经走了五个大城市,杭州是第六站。因为劳累,夜里着凉了,发烧了,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丫头,我找的好苦。”柳非童眼泪汪汪的。
黄欣茹彻底无语了。
当天,柳非童在私立医院挂了一天水,然后,被黄欣茹接到了自己的租住房。一周后,柳非童应聘到当地一家大医院,任内科医生。一个月后,他们在杭州郊区以首付款的形式,购买了一套商品房,简单装修后,在新居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三个月后,黄欣茹和张康平的孩子降临。孩子采用黄姓,而非张姓。黄欣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中,带有张康平的任何痕迹,她要给孩子一个健康的未来。
杭州的春天是美丽的,充满了诗情画意,在西湖的苏堤路上,经常可以看见一家三口,男的推着婴儿手推车,女的搂着男的腰,幸福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