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庭坐落在整个大焚皇城最后方一座最高山峰之上,与庭内千雀阁取同名,雀峰。
雀峰产茶,最出名不过水藏云,其余茶种虽亦有大批追随者,终究挤不过天下名茶榜上并排在第一位的通溪敬亭雪与雀峰水藏云。
水藏云特征有七,但凡喜茶者对于这一款榜上茶,皆是能随口背诵几句。
茶体形状稍细,整齐美观,色泽呈鲜明之绿,香气尤为之强,清香与熟香相互混合,给品茶人清香幽远之感,茶泡出呈深橙色,入口芬芳馥郁,而后出苦涩,再入甘甜,且冲泡时间长久,叶开够中间呈绿色,叶缘呈红色,便是人们常说的“绿叶红镶边”
先焚先帝初尝此茶,赞不绝口,亲笔提匾“茶中至尊”此匾至今悬挂于焚庭品茶亭。
焚长雁此时便站于牌匾之下,细细打量着头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字体庄严显大气,犹如龙舞长空之势,瞧的久了,嘴中不禁赞叹一句“好字!”
“字好,茶更好。”忽从后方传来一青年声音,转头望去,一白衣青年身后负长剑,披头散发,悠悠向着眼前走来。
焚长雁未置声,眉头微皱,看着白衣年轻人嘴角带笑,慢悠悠前行,不知是白衣衬托还是青年本就是这般风姿,白衣洒脱,剑绳微微拉紧胸膛,若是有女子在侧,指定是被吸走了眼神,焚长雁心中暗道一句“好身骨。”
青年来到焚长雁身前,弯腰作辑行一大礼,嘴中道一句
“焚庭二脉焚尚明,见过小焚王”
焚长雁还礼。
焚尚明继续说道:“尚明早些时辰在瀑下练剑,来的急,未能梳冠,还望小焚王莫要见怪,莫要怪罪尚明怠慢了小焚王。”
焚长雁撇开嘴露出笑意,衣衫虽然干净,却是比不得眼前青年一身白衣儒雅风流,若是有女子家见了,将至对比指定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白衣焚尚明嘴角含笑,如沐春风,倒是焚长雁怎么都是谁家纨绔子弟在大街上遇见漂亮姑娘露出来的一副垂涎欲滴,嬉皮笑脸德行。
焚长雁走向前,来到尚明身旁,围着上下打量一番,嘴中夸赞道
“不错不错,这身行头穿在你身上比焚三七老前辈瞧着顺眼,老前辈仙气飘飘,你是风流倜傥啊,你们焚庭是不是都一个德行,这一路来来往往的人我瞧见不少,皆是一身白衣,是不是对这一身白有什么独特的癖好?”
“小焚王说笑了,我听家父说起,一脉掌权后,庭主为了祭奠三脉,便是让我二脉中人皆是穿白衣,已敬先帝。”
、焚尚明继续道:“小焚王既然到了焚庭,若是不尝一尝雀峰盛产的水藏云,恐怕要徒添遗憾,里面请。”
焚尚明右手伸出,做出请的动作,焚长雁砸了咂嘴,抬头再看了一眼匾额上四个大字,干脆不再犹豫,径直走向品茶亭。
焚尚明紧跟其后。
茶过几碗,焚尚明上下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哪里有半点小焚王的架势,让他喝茶还真就是喝茶,丝毫不得品的半分精髓,犹如竹筒倒豆子般仰头便倒,虽说茶没少喝,但桌上的糕点更是已经少的可怜,心想着莫不是这家伙是个逃难来的,这哪是品茶,根本就如寻常喝水一般,不经回味只为解渴。
末了这年轻人擦擦嘴上的糕点沫砸了咂嘴还说了句这苦兮兮的的东西哪里比得上酒舒服,若是此时有一壶上等好酒,那便是神仙都羡不得的日子。
似乎是察觉到焚尚明微微皱了皱眉头,焚长雁哈哈大笑了一声说道
“我这人性子直,有什么就说什么,茶是好茶,但是年轻人嘛,还是喝点小酒来的舒畅,你说是不是?你请我喝茶,改天我一定请你去那大焚皇城内最大的酒楼,叫什么来着,焚三七那老头说叫什么含春楼,改天我一定请你去喝一壶上等好酒。”
焚尚明咧了咧嘴,含春楼在整个皇城没有任何一个人,应该说是任何一个男人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市街上广为流传着的歌谣便是孩童也能倒背如流
“酒过微醺红尘意
梦里几度游生死
芙蓉帐暖醉鸳鸯
不知窗外三尺寒”
说的便是这含春楼
含春楼是这大焚皇城内名声最盛,来往客人最多的一所花楼,楼内的酒好喝,姑娘也漂亮,甚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号称不论世间的公子哥如何失意,只要进了含春楼,便能够再度潇洒快活。
不过若是兜里的银子带不够,却是极有可能被到底出门,曾传言皇城内有一权贵大世家的公子哥为争一姑娘,曾掷千金只为得求一见,却是依旧吃了闭门羹。在含春楼光有银子还不行,还得有势。
焚长雁瞧见焚尚明咧嘴,嘿嘿一笑说道:“怎么,你不会没去过这含春楼吧?”
焚尚明尴尬一笑,以他的身份,堂堂焚庭少主,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庭主的人怎能容得他去那种胭脂地。
“当真没去过?”小焚王问,笑容戏谑
“当真没有。”焚庭少主答,满面黑色。
“可惜可惜。”小焚王摇头叹气。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扯着,多半是焚尚明言词满是正气,焚长雁嘴中皆是诨腔,驴唇不对马嘴,焚庭少主对牛弹琴,小焚王鸡同鸭讲。
一位依旧是穿白衣的中年人在两人畅聊之际,却是悄悄来到亭子一旁,焚尚明瞧见来人便站起身,微微弯腰叫了一声“父亲”
焚长雁未动,只是眼睁睁看着中年人一步一步走入亭中,对着焚尚明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焚尚明点头,转身再次对着焚长雁做了一辑。
见于自己交谈甚欢的年轻人转身离开,焚长雁转过头对着其背影大声呼喊道
“说好了哈,你请我喝茶,下次我请你去含春楼喝酒。”
焚尚明满是潇洒的背影微微一僵,转而加快了脚步。
焚庭庭主静静的站在一旁,双眼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言语,只是看着,心中百味杂陈。
焚长雁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时儿盯着面前亭子远处倾泻而下的大瀑,时而又将注意力转向桌上精致的茶杯,杯中茶已经彻底泡开,静静沉入水低,整个叶片完整舒展,绿叶镶红边,煞是好看,而余光则是悄悄打量着静静看着自己的中年人,只是这人自带一种万人敬仰的气势,让焚长雁不敢与之对视,刚开始时中年人看向自己,焚长雁也正好看向一身白衣的中年人,目光对视,焚长雁便顷刻间感觉有一种浑身被看透,如同被扒光了衣服,甚至贴身亵衣都不曾留一件的黄花大姑娘被几个大汉死死盯着的感觉。
心想着这家伙怎么跟龙老头一个德行,只不过龙老头的年龄似乎都能够当这人的爷爷辈了。
似是一眼洞穿了焚长雁的心思,白衣中年人忽然一笑,眼中威势收敛,出声说道
“龙老前辈跟我说过你的身世,若真论起辈分,我应该喊你一声什么,不过尚明比你年长八岁,你随他叫我一声二伯也不吃亏。”
焚长雁站起身,恭敬道
“小侄儿焚长雁,见过二伯。”
中年人笑意更盛,坐到茶桌对面,嘴中喃喃道
“长雁,长雁,北雁南归,好名字。”
念叨着,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紧接着中年人继续说道
“你是焚家第三脉紧存的血脉,好在是个男儿,也多亏是个男儿,注定你便应该是大焚的王,皇殿里那把椅子,也应该是由你来坐,只不过如今一脉掌权,我二脉虽说屡遭挤压,心中有愤,但这位子,你能不能坐,想不想坐,依旧还是看你。”
焚长雁微微皱眉,出声询问道
“二伯,焚庭与皇城是什么关系u?”
中年人轻轻一笑
“关系倒是有,不过到如今,也就剩下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丝了。焚庭便是焚庭,大焚便是大焚,只不过一个是国,一个是一个摇摇欲坠的宗族势力罢了。当年三脉同气连枝,创下了大焚,一脉夺权后渐渐脱离了焚庭,三脉死绝,如今这焚庭只剩下二脉还在支撑着。天下人只知焚庭底蕴超然,是一座天下一流的宗族势力,却是不知现在的焚庭,已经是面临支离破碎。”
中年人继续道
“皇城那些家伙,丝毫不念同族情分,这些年来始终视焚庭为眼中钉,肉中刺,时刻想着能够拔除掉这座小小庭阁,可以说,我们这些还在苦苦支撑焚庭的二脉,是他们眼中最大的威胁。可是他们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
中年人微微有些气愤,面容变得严肃。
焚长雁继续问道
“来时我听焚三七老前辈说,龙老头在焚庭给我留了些东西,不知是......”
中年人回过神,端起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轻轻泯了一小口,待嘴中苦涩退去,一丝丝甘甜初上,缓缓咽入。
“龙老前辈给你留了三条路,三个人情。你可以选择去坐这个王位,也可以选择衣食无忧一辈子,老夫答应了老前辈,若是你选择后者,我将倾尽焚庭二脉之力,保你逍遥到死,还有一条便是你可以进入修行之路,与天地搏一搏性命,不过终身不得踏入大焚一步,不得争那位子。”
“三个人情,焚庭千雀阁随你出入,阁中典籍随你翻阅,这是其一,至于另外两个,都不在我这里,至于是什么,我也无从得知。”
焚长雁皱了皱眉,暗道这龙到头,对自己还搞神秘,焚庭也不小,这两个人情自己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思索间焚长雁忽而是想起了什么,说道
“二伯,您在焚庭内可说了算?”
“算”
“借我一百两银子!”焚长雁伸出手,脸上重新挂起一副嬉皮笑脸。
中年人眉头微皱,不过也没有多说,大手轻挥,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两纹银出现在桌面上。
.......
瀑布下,两座坟头悄然竖起.
两座木板静静的插在坟前,一座上写
“夏竹之墓。”
另一座写
“老张头之墓。”
秋竹安静的站在第一座坟前,眼中若有所思。
焚长雁一屁股坐在第二座碑前,双手各拿一壶酒,嘴中说道
“老张头,小爷我给你带酒来了,一百两银子小爷我给你买了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再给你买了两壶好酒,一壶桃花酿一壶老烧,也不知道你好不好这口,剩下的钱给你找了个侍酒的伴。”
“这不,就在你旁边呢,我跟你说,这小娘皮可是漂亮的紧,还是个高手呢,到时候你可别酒没喝好反倒被人一剑砍了脖子。”
转眼焚长雁又一想,继续说道
“不对,再砍也砍不到哪去,这地方也不错,你就安心呆在这,有空了我就给你带点好酒来给你解解馋。还有,再剩下的银子,就权当你送给小爷我了,什么时候小爷我也去喝个花酒,没钱多不好。”
絮絮叨叨嘀咕了一大堆,焚长雁这才站起身转过头,正好对上身后秋竹杀气腾腾的目光对着自己。
尴尬的笑了笑
“我就随便说说......”
秋竹面色冷冽,说道
“棺材里就一把黄豆粒儿,你也能说的这么起劲儿。”
焚长雁叹一口气。
“没办法,尸首早就埋在了半路上,立个碑,到时候来看看,心意到了就行,你不也一样,一把破簪子就代替了你姐?”
秋竹冷哼一声,不在理会,方才焚长雁出言说自己姐姐时,便是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掐死这个满嘴胡话的年轻人,奈何虽然现在被松开了手脚,可是在这焚庭内不知道有多少高手时刻关注着眼前的公子哥,就算是出手,说不定从哪个地方飞出一把长剑,自己就死透了。修为没了,感知力却是依旧如当初一样警觉。
“你呀,以后就乖乖给小爷当个侍寝丫鬟,伺候好小爷,小爷我保你不死,多好的买卖,走,陪我在这焚庭转转。”焚长雁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下筋骨,慢悠悠向着来路走去。
身后两座新坟静静矗立着,一个埋了一把簪子,一个埋了一把黄豆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