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车淦饮了那关山酒舍的一杯沸雪,暂时性的开了天眼,窥见了这天地本质,茫茫天地间,万物如刍狗,西凉四州,风沙起兮,龙气滚滚,贩夫走卒如同尘埃,而平日里看起来半截脖子都埋进黄土的老许头,却是给了车淦天大的惊喜。
这老小子浑身血气滚滚,虽说不如老道和那酒舍掌柜之类神异,却也是超乎寻常,原本以为这老小子说自己年轻时如何如何厉害是吹牛皮,可天眼一开那刻,车淦就信了。
以前这老许头劝自己习武,西凉天字号的公子哥却是嗤之以鼻,嘲讽道你练武十年又如何,我西凉大军二十万,步骑参半,随便拉出百余人,一番冲击,你不也得人头落地?当时老人只是笑笑,也不反驳。
如今车淦却是明白老人为何不反驳了,莫说百人,就是千人又如何,车淦现在还记得昨日老人那一身滚滚血气,可谓是气贯云霄。
曾经鄙夷习武无用,可如今却屁颠屁颠的跑到老人前当孙子,车淦自觉脸皮有些发烧。
见到往日不可一世的车淦这扭捏的作态,老人一阵快慰,又是豪饮了一碗,道:
“昨日那掌柜给你的那杯酒,想必是让你见到了些许东西,你有天赋不假,可错过了最好的年华,想要登堂入室,便只能以勤补拙,这是我师侄,与我师出同门,这往后三个月,便由他与你过招,当然,这第一个月,得先练练你这被酒色掏空的身子…”
中年刀客而立之年,据这老许头说乃是天生神力,在江湖之中,勉强算是七品小宗师,只是不算那骨子蛮力,只能算是六品巅峰的大武师。
江湖之中,武力高低,由低到高便是一到九品,前三品勉强入流,可战十人自保,中三品算是入了门庭,勉强可称为师,可战百人无忧,后三品则是登堂入室,可称宗师,号称千人敌…只是江湖与军伍不同,常年混迹沙场的军伍,莫说千人,百余铁骑,便可与大宗师捉对厮杀,而尤善战的西凉铁骑,其战力更是可怖,所以关于江湖一至九品的战力评论,难以服众,这也是早先车淦对练武嗤之以鼻的原因。
徐龙象,便是这中年刀客的名字,天生神力,号称可与龙象角力,瞎眼老许评判其为六品巅峰的大武师,靠着龙象之力,能与百余西凉铁骑捉对厮杀数个时辰,若是死战,甚至可以完灭对手。
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龙象之力造就了他,也是害了他,由于早年太过于依靠这股神力,导致内修不足,最终止步于六品巅峰,难入宗师之境。
说是车淦浪费了大好年华,需以勤补拙,可老瞎子也并未立即让车淦开练,而是给了他最后几天,说是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温暖时光,在别苑陪着这对师侄二人喝了一个中午的酒,老瞎子半醉半醒之间,大言车淦浪费了天赋,将之贬低得狗屎都不如,见识到瞎子的厉害,还有求于人,车淦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最后直接左耳进右耳出,选择性无视,老人说什么他都点头。
一旁的徐龙象则是喝着酒,见自己师伯将西凉四州不可一世的世子殿下骂得狗血淋头,一双眼睛明亮如同火炭,这个看起来有些木纳呆板的汉子,也不是什么好鸟,果然是一个窝里飞出来的乌鸦,谁也不离谁,车淦暗暗评价。
喝完了酒,老瞎子开始给徐龙象讲关于内修的道,原本还想偷些师,可老瞎子所说,车淦现在根本体悟不到,看着徐龙象频频点头一脸认真,那春光满面的样子,让车淦暗道晦气,垂头丧气的离了去,想着以后学有所成,定要一巴掌拍飞这汉子,那模样太膈应人了…
回到乾道别苑,如霜一个人呆坐在秋千上,见车淦回来了也没有反应,想来秋霜是将那房中少女的真实身份告诉了苑中姐妹,车淦没有表示,昨天这丫头吃了败仗还那么得意,这少女就是他故意为这如烟挖的坑,得让她吃吃苦头才行,况且少女虽是王朝公主,但毕竟是自己媳妇儿,嫁过来还会反了天不成?车淦不担心会发生什么太大的事故。
退一万步讲,这婚事虽是定下来了,可自己从太安城回到这西凉,沿途也未见皇榜告示,想来民间此事还未传开,故此这当今圣上是真想嫁了妹妹,还是想空手套白狼,用这大夏国运明珠来盗这西凉一地的气运,还是两说。
入了书房,秋霜和解佩在在小声调笑着说着什么?见着车淦,一一行礼,也不再说什么。
大刺刺坐在书房软座之上,两个侍女,解佩乖巧的跑到车淦身后为其捏肩,如霜则是剥着荔枝在一旁伺候,桌上摆着一堆古籍,是车淦在太安城两年来收集的一些野史怪谈,也有一些难以定位种类的古籍,想来这是红泥近来准备抄录的,只是今日被那北海中的老道留在了观海阁,计划便搁浅了。
告知红泥可能在那湖心岛常住,车淦吩咐秋霜有时间将一半古籍送往观海阁,让红泥筛选抄录,车淦便随意抽出一本名为《太安启示录》的古册品读,这本古籍像是本野史,只是内容又有些许神异。
书中记录了太安城三百年来的各种异事,并且从风水、天象和周易的角度,进行了各种推测和解释。
其中就记录了遗珠公主还朝的事件,提到了骊山的八十里紫气和太安城的钟鸣和青烟异象…作者一番论述,最后竟然是给出遗珠公主非先皇亲女、非皇室血脉的推测。
最后书中更是提到十二年前,钦天监旧址遭到天雷轰击的事情,笔者称这旧址遭受三劫,雷劫只是表象,还有风劫与火劫,故此劫后一片黑色灰烬,原因笔者没有提到,只是给出猜测,说是企图干逆天之事,给出的依据,所列者甚祥,甚至有提到这九年之后的先皇驾崩…
翻完了《太安启示录》,车淦又是抽出一本古册,封面有些损毁,书面不全,只有“寻龙”二字,无头无尾,此书讲的是观地势寻龙脉,作者自此是个寻龙师,开篇便提到大世倾颓,天下无龙,龙脉枯竭退化,如今所剩,皆是残躯…
一本又一本,车淦看得津津有味,但大多浅尝辄止,也不深究其中道理,且当做逸闻趣事,只当是开拓眼界,增长见识…
再抬头,书房中已亮了烛火,如烟已备好吃食,解佩与秋霜伺候了一个下午,自是疲乏,尤其是秋霜,昨夜便与车淦荒唐许久,如今又伺候了大半个下午,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许憔悴,让得车淦心疼不已。
虽是侍女,可车淦哪里曾真正将苑中的这几个姐妹当做侍女看待,不比三月一换的那些二等丫鬟,这几个姐妹陪车淦一起长大,从不强迫从不打骂,顶多就是一番调戏,如今见着这秋霜憔悴的模样,车淦一阵自责。
还有那如烟,也是眼袋颇重,昨夜“侍候”公主到五更天,知道了公主的身份以后,也是忧心忡忡大半日,心力憔悴。
赶紧叫这对姐妹去休息,车淦吩咐解佩让苑中丫鬟将这些吃食撤去,自己则是离了别苑,带着府中两位鹰犬,离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