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地,黑与白,相对而存在。
陈长安此时的世界里实际并没有颜色,只是那些丝丝缕缕被引入身体后,原处周围出现了相对应的存在后,他才下意识地这样认为。
甚至,他产生了某种错觉,觉得是自己引走虚无之后,所在世界里才有了存在。
这种感觉极为怪异,但是身体产生的变化却让他能很直接地感觉到。
周身皮肤都在微微发热,然后那丝温热渗透进了肌理,再进了血管之中……
这种状态究竟持续了多久,陈长安并不是很清楚,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见天色未变,浑身衣裳已尽数湿透了。
先前还是半饱的腹中,此刻更是发出了咕咕响声,如同三日未曾有粒米落入那般。
诧异之下,陈长安扶着树干,缓步挪动虚软的双腿下了树。
“公子,你怎么了?”看到他的样子后,南稚惊慌地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小心在火塘边堆着的石块上坐下后,陈长安问道:“我上去多久了?”
从自身感觉来看,似乎已经在修炼状态下持续了三日,只是看光线来看,又好像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
南稚有些诧异,说道:“公子,你才上去片刻。”
也是此刻,本来瘫软在地的陈熊儿清醒了过来,坐起身来看到陈长安满脸通红又浑身无力的模样后,疑惑地问道:“安哥儿,咱俩刚才是被雷劈了吗?”
不用陈长安回答,南稚就上去踢了他一脚。“你就是个饭桶,白挨了顿雷劈,什么都没落下。”
陈长安喝住了她继续动手,有些尴尬地吩咐道:“我觉得很饿,先把那只兔子做了吧。”
这话很让南稚诧异,毕竟自家公子从来不在饭点之外用膳。
但是,既然已经吩咐下来了,那就马上照做就是了,她从来不怀疑陈长安的决定。
已经剥皮挂在树屋上的山兔很快就取了下来,剔除掉骨头后,将兔肉放进了瓦罐里焖着。
骨头自然不能扔掉,晚上拿来熬些蘑菇正好。
兔肉快好之后,南稚又捏了些草籽粉疙瘩进去。
陈长安吃得很香甜,一度让她以为自己的厨艺有了进步,忍不住也悄然尝了口。
大失所望之下,居然发现整罐兔肉与粉疙瘩都被吃光了。
“今天吃这么多啊?”从来没见过陈长安多吃的南稚微微吸了口冷气。
陈长安汤饱饭足之后,半躺在木柴堆上,挽起衣袖仔细端详起了皮肤肌肉。
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用力的时候,好像更硬了些。
他也不是很在意,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道理简单也容易懂,所以不用强求。
这秘籍修炼起来感觉也容易,就是太容易饿肚子了,这点有些不好,毕竟这北蟒山里粮食很精贵。
一个人吃掉了三人份的食物,让陈长安很心痛。
想了想之后,他决定等环月西落的时候,再去远点的山林里蹲一波。
昨日在探山的时候,看到了好几条兽道,那片山中应该有头野猪称了王。
只是,还没等到天黑的时候,他又饿了,饿得有些难以忍受……
无奈之下,他只得吩咐南稚再次做饭,在陈熊儿的羡慕与口水中,又吃了满罐的肉羹。
“公子,你是不是病了?”南稚听说过类似的病,于是很担心。
陈长安摇头否认了,接连吃下肉食后,身体分明有了变化……力量充盈在肌肉里,随时可以爆发出来;对于周围环境的敏感性也在提升,连数十步外的松针落地都能感受得到。
这情形让他确信,如果趁夜摸进山里,潜行到猎物身边都不会被发现。
但是,这秘籍轻易练不得了,哪有这么多吃食来填补啊。
南稚确信他没事之后,又将准备回窝棚等晚膳的陈熊儿赶了出去,让其再去镇子附近的林子里转转,看能不能捡回只鸟兽之类。
她依然对挨了雷劈没收获这事儿有点耿耿于怀。
陈长安对于她这个举动倒是无置可否。
许愿必然应验这件事情,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以后也不准备提起。
世道艰难,太重要的事情告诉了身边人,不是害了自己就是害了对方,完全没有必要。
晚膳刚好的时候,罗三倒是专程来了趟窝棚。
他在陈熊儿的戒备之中,留了半框山芋,作为陈长安救了李家大女的谢礼。
南稚看着他消失在小镇那些窝棚的阴影里后,收起了山芋,幽幽地叹了口气。
“小稚姐,你是嫌弃他送少了吗?”陈熊儿觉察到后,颧骨上的肌肉向上提了提。“嫌少你说话,我这就让他多拿点来,毕竟是两条人命呢。”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将手伸向了陈长安的长刀。
不等南稚说话,他手上就挨了一下,却是被陈长安轻轻拍了下,疼得他立即将手收了回去。
再看向手背的时候,看到上面留下了四个白色的手指印,然后迅速红了,并慢慢地凸起变色,最终定型在了红里带青。
“安哥儿,你下手太重了。”他不是个扛不住痛的人,这两日已经证实过了,只是这会儿看着自己的手背,体会到那股子碎骨般的疼痛,略微有些忍不住。
陈长安看了下他的手背,也有些心惊。
吩咐他试着抓握了几下,觉得筋骨无碍之后,才放心了下来。
陈熊儿心性爽直,见自己无碍之后,又关心起了南稚先前为何叹息的事情,从柴火堆里抽出根手臂粗的松木,等着对方一声令下后就冲向罗三家。
人就是种奇怪的动物,跟着什么样的人,也会在潜移默化之中变成什么样子……或者,希望自己也成为那样。
所以,陈熊儿完全有勇气孤身冲进罗三家闹腾一番。
“你别瞎闹了。”南稚白了他一眼,然后说起了下午镇上发生的事情。
原来罗三早就与李家大女私定了终生,只是李家嫌弃他家还有老父老母需要养活,所以一直没有同意。
却不曾想,稍没注意,自家女儿居然珠胎暗结了。
知晓这事情后,李家婶子开始到处问镇上的老婆姨们,有什么法子能让那胎安全地落了,又不伤及大女的性命,也不管大女根本没有脱离危险这事情。
罗三知晓之后,通红着双眼在镇上奔跑,求告了许多熟识之人,让他们帮着说话,最终才换来了李家婶子松了口,让他凑出三牲当聘礼,否则免谈。
就算大女最终产子,孩子也不会跟着罗家姓。
事情看似有了转机,实际却是不然……眼下这环境想要凑足三牲,无疑就是让罗三去山林搏命,终还是李家婶子想出口恶气罢了。
“他也是个苦情的人。”南稚讲完这些事情后,神情也黯然了不少。
陈长安坐在火塘前,火光晃动时,也让他脸上出现了阴晴不定的动静。
好不容易救了个人换了个命数,却又多了些别的因果……也不知道这因果与自己有没有关系。
吃了晚膳之后,他就上树赶紧歇息去了,准备后半夜去会会那头野猪。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猪儿,能在距离北蟒关不远处的山头活得如此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