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云开雾散,朝阳再如旧而至。
城关外的溪边巨石上,七八个少年裸着后背趴在石头上,让后背的血线对着阳光。
那几块巨石在驿道桥边,过往士卒总能瞧见。
只是他们都不明白,这几个平日里忙碌得不行的少年今日怎么就停歇下来了。
但是,这些人也不在意,最多也就是疑惑了下,然后就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第二日,少年们依然在,偶有两个晒得够了,身体虚弱地挪动步子往巨松下走去,摇摇欲倒的模样,像极了命不久矣的重症之人。
与士卒们擦肩而过的时候,眼尖之人瞧见了他们后背上的血线。
震惊之下,再看向溪边巨石上其余几个少年时,看到那些颤抖着的身体上,也有同样的血线。
慌乱之下,士卒们赶紧远离了擦肩而过的少年。
就算他们再没有常识,看到这么多病人突然出现的时候,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城关外可能爆发疫情了。
但是,野民们却浑然不觉,好像仅仅只有着几个少年出了问题。
守将在得了汇报之后,在城头远眺了许久后,也认为只有着几个古怪少年出了问题,所以勒令不准多议,免得乱了军心。
第三日,士卒们照例出城,为长墙上的同袍换些干肉蘑菇之类。
然后,少年们依然在,但忍不住开始抓起了后背,抓得后背发红,而那条血线已变的红中发紫……
有士卒已经面色惊变了,换了干货之后就赶紧回城去了。
再出来之际,已有身披重甲的百户出现了。
那名身披玄甲的百户站在桥头看了下少年们在渴求阳光的模样,以及后背的可怖情形,心里暗暗震惊。
这两日城关之上的箭楼里,近百名士卒病患也出现了这种情形。
先是身体发痒,忍不住去抓挠,实在受不了的情况下,有人发现在阳光下可以稍解。
于是,平日里都躺在箭楼里养病的士卒们全躺到了长墙过道上,和衣而卧,将后背朝着阳光,以尽量缓解这令人难忍的痒。
百户看完之后,转身就跑进了城关里,然后登上了长墙。
喝令两个士卒按住一个病患后,扯开衣裳就看到了那条吓人的血线,若水蛭般趴在同袍后背上,已变成了青紫色。
面色惊变的百户赶紧去上报,不过半刻时间,千户就来了……然后是各位将军被守将裘青衣带着,也赶到了箭楼外。
看了下士卒们的后背之后,裘青衣又挨着箭垛瞧了下长墙下的小溪石滩……少年们依然如不小心翻上岸边的白鱼,在阳光下残喘着,偶尔翻个身。
细细寻思了下后,他下了城楼,领着两队玄甲护卫徒步走出城来。
与前次出城那身长袍不同,现在他身上穿了身还算贴身的甲衣,只是看起来有些滑稽,像极了遇到强敌后抱成一团的穿山甲。
走出城关,路过轿子时,裘青衣又极为恭敬地折腰施礼,也不管轿中人是否知道。
来到巨松下的窝棚前,他看到陈长安光着膀子坐在树桩上,后背朝着阳光方向,浑身轻轻颤抖着,手里紧紧抓着刀柄,口里咬着根木棍,忍得极为辛苦。
“你们怎么了?”裘青衣问道。
陈长安听到身后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后,吐掉了嘴里的木棍,愤恨而道:“在这北蟒山里呆得太久了……老仙师说已经被诛灵金阵所伤,命不久矣。”
“本想好好享受最后的日子,却不曾想日子越过越痛苦,当真有些熬不住了。”
裘青衣自然知道诛灵金阵的事情,只是想要来亲自确认一番而已。
当初听伏龙山诸位道长提起这个事情时,也仅仅只是听闻了那大阵的诸般玄妙,而且也知道阵外之人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啊,否则自己的那些士卒怎么就也这样了呢。
“老仙师怎么说啊?”想了想后,他开口问道。
陈长安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无解。
裘青衣脸色的肥肉抖了抖,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麾下数万铁骑怕是崩溃在即了。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回望了下北蟒关。
这北蟒关要是倒下了,兽潮南下,也不知道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心里略微叹息了声后,他不露声色地劝慰道:“不用灰心,应该还有解决之道。”
说完之后,他转身往驿道上的轿子走去。
与陈长安不同,他到了轿子前并没有出声,再次恭敬地施礼后就默默站在了那里。
片刻之后,轿帘掀开,有个稚气的声音说道:“师父说了,危机里也有机缘,这份机缘就在眼前。”
裘青衣躬身谢过,然后站直了身体,在轿子前沉思片刻。
从道童所说的话里,很容易就能品出本意来。
城关上士卒患病的原因,可能与这北蟒山大阵有关系,但是机缘在眼前,那自然不是说的身前这轿子,那最有可能就是身后不远处的陈长安了。
然后,他目光微凛,满脸寒霜浮生,转而喝令护卫:“来人,把这些少年给我砍了!”
士卒们得了命令之后,虎狼般扑向了石滩上的少年,更有两人手持大戟走向了巨松下的窝棚。
陈长安早听到这声命令了,顿时有些哑然。
这孙子怎么不按套路行事啊,怎么都该先来问问自己有没有办法解啊,怎么直接动起手来了呢。
眼看士卒们已经扑进了溪边石滩,他只得高声大喊:“住手,他们的命已系到了北蟒关众将士身上!”
“先不杀,把人都带回来!”裘青衣脸变得也快,迅速吩咐士卒道。
不过片刻,陈熊儿等人就被带回了窝棚前,然后脖子上架着冰冷的阔剑,剑刃带给肌肤的压迫感让他们十分难受。
饶是如此,这些少年依然挺直了脖子,倔强而愤怒地盯着这些士卒。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裘青衣冷眼看着陈长安,说道。
陈长安迫于压力,只得开口:“因为某些缘故,诛灵金阵已往外扩张了些……致使溪水也被笼进了其中,城关上的士卒饮用溪水后,也就和我们一样了。”
“我不信。”裘青衣干脆利落地答道。
不远处的轿子之中,吕渭臣从抽了一半的老烟卷里抽了两根烟丝,卷进了徒儿早备好的烟丝里,然后裹成了一根新的烟卷。
等待火焰点燃烟卷之时,他微微叹息着:“看来这小子玩脱线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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