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觉间,许以时和李武熙两人聊了很久,那个偷铁的犯人几乎被忘记到了一边,直到一名负责看守的士兵从囚室的一头跑过来询问:“请问千户大人,这个人怎么处理?”,他们才反应过来要做些什么。
“处理他,我要慢慢筹划,今天过来主要是借机寻李百户聊聊天。”许以时摆了摆手,示意士兵离开。
李武熙看着士兵离去的身影,向许以时问:“以时,你是不是打算以这件事为引子,来展开你说的要我负责的监管一事?”
“对。”许以时点头,“我计划把称这个机构为观正院,和炼金院一样,都是由士兵作为成员的机构,也就是军事机构。”
“军事机构?这种事情一般还是文人来做吧。”李武熙问。
“不,我需要士兵,不过是读过书的士兵。”许以时说,“我之前在卫所里做过调查,在我的亲兵之外,有一二十人都读过书,你从中选择五到十人,组成观正院。”
“这陇川要想找许多可靠的读书人的确很难,从士兵里选择倒也是现实之举。”李武熙想了想,回应道,“话说观正院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许以时考虑到的倒不是这一点,无论是言官,还是秘密警察,都有着他们的力量和弊端,但无论他们的力量有多么强大,他们的弊端却深入许以时心中。
许以时不希望公开的批评来降低效率,却也反对恐怖管理,他计划的是建立起秘密的监察制度,严格监察的同时并不采取严格管理,监察者不具备管理的权力,他们只负责提供监察结果,评估和管理由其他机构来负责。与“监察”相比,“观察”可能形容这个组织更贴切一点,这是一种秘密的言官。
“观正院,就是负责观察被观察的人的行为是否符合规矩,一旦发现逾矩行为,就秘密报告,然后由处理机构决定如何处理。”许以时解释道,“目前的处理机构就是我和阿源,我们来做处理决定。”
“那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决定有哪些规矩了?”李武熙问。
“这个我来决定,你去找阿垠,她那里有我上一次调查士兵的结果。”许以时说,“顺便把阿源喊过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处理那个家伙。”
“好,我的军主大人。”李武熙笑了笑,转身离开。
李武熙走后,许以时在桌前坐了下来,铺开宣纸,又蘸好了墨。有着明代许以时的记忆,他现在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相对于从零开始建立书写工业,暂时使用毛笔和宣纸要方便很多。
他开始一条条写了起来新的规矩,总体上在军纪要求上是放松了,但是新增了保密方面的规矩,包括保密卫所里面发布的各种条令,保密卫所各个机构的常务内容。又补充了赋予李武熙观正院院使,赋予刀一勐炼金院院使,陈旭寅炼金院副院使,封自己为军主的条令。
“以时,李武熙也被你说动了?”一个好听的声音打断了奋笔疾书的许以时的思绪。
“阿源,你来了。”许以时这才注意到了身后的人。源榆罔,许以时第一次参加战斗时,从山贼的寨子里救出来的孤儿,也是现在的卫所里最早开始跟随他的人,源只是他的姓,榆罔这个名字都是许以时取的。许以时不知道自己比源榆罔大多少岁,但总归是要年长一些。
当年第一次遇见源榆罔时,他个子矮小,骨瘦如柴,脸颊很脏,但眼神却很明亮。十几年过去了,源榆罔的个头此时比许以时还要高大一些,相貌则是俊美异常。
许以时最初只想把他培养为自己身边一个会些东西,提提建议的幕僚,但在打了这么多年仗后,源榆罔成了一个极为厉害的弓手,战功也积累到了副千户的地位。只论书读的数量来说,源榆罔要比许以时多上不少,因而一些许以时的心腹手下都称他为源先生。
许以时停下笔,抬头向源榆罔看去,长发飘飘的源榆罔不禁给了许以时一种恍惚间“安能辨我是雌雄”的感觉。
当然了,许以时知道源榆罔是男的,微微伸了个懒腰后问:“你去见过陈旭寅了吗?”
“与打马掌相比,造新式火铳显然更适合他。”源榆罔露出笑容,“麓川三式枪,一刻钟时间,可以开七枪,如果卫所里人人都能用上这种枪,那说是一人敌五也不为过了。”
“那说是我的死期也不为过了。”许以时叹了口气,“麓川三式枪必须保密,除了你们几个副千户和百户,就只有我的亲兵可以配备,否则无论是在卫所里流通,还是传到了外边,对我来说都太危险了。”
“那就只有配备麓川二式和一式了”,源榆罔说着也叹了口气,“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只允许广泛使用一式吧,他们都觉得你是个不羁的豪杰,却不知道你谨小慎微的一面。”
“你知道就好。”许以时擦了擦手,指了指囚室尽头的囚笼里的犯人:“像他这样的危险时刻存在。”
“最近粮饷怎样?”源榆罔问。
“为了保证和阿豪姆王国的贸易,我和恭项谈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连命都差点搭进去,但路线还是保住了。”许以时回想起来了自己刚刚穿越到明朝时身上的伤口。那一次正是和恭项一次谈话不欢而散的路上遭人袭击,而所谈内容就是要恭项保证与阿豪姆贸易的正常进行。
卫所与阿豪姆的贸易,不能说是在大明律的保护范围内,恭项就此狮子大开口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许以时不想与他发生冲突,毕竟自己也不占理,可是切实的利益是不能放过的。依靠贸易收入来补贴饷银,是许以时稳定军心的主要手段,陇川离其他地区较远,本来是没有多少争抢的,恭项参与进来则是增添了严重的不稳定因素。可是,就算搏命换来的暂时的正常贸易带来了稳定的兵饷,仍然有人因为一己私利而铤而走险破坏卫所的利益。
源榆罔摇摇头,从腰间拔出来一把寒光闪闪的柳叶刀:“李武熙和我讲过你的筹划了,虽然我觉得太过激进,但是既然是你的决定,那我就是支持的。”
“那你就来行使一下你的新职责吧,怎么处理这家伙?”许以时微笑着看着源榆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