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已经很深了,篝火边只留下两个男人,有时沉默,有时会有充满磁性的低语传来,古妮薇尔在帐篷里蜷缩着,紧紧的抱住毯子。
她仔细的听两人的对话,像是在听睡前故事一样,小时候她母亲经常给她讲,后来…
我想念你们,父亲,母亲,格拉米尔…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微微湿润,白天的疲惫席卷而来,她闭上眼睛,河流欻欻的流动和带有节奏的虫鸣将她带进了梦乡。
她再次梦见那个场景,易执剑而来,救下了她,可双亲还是倒在了血泊之中,然后诺克萨斯人被打跑了。这个梦已经做过很多次,但现在依然还会梦到。
“听说你立了大功,现在就连远方的镇子都知道无极剑圣的名头。”亚索说道。
易不可置否,他点了点头:“世界上不只是有好人,坏人都藏在阴暗的角落,或者潜伏在你身边。”
亚索将他那把奇长的剑插在身后的地上,然后靠在上面,翘了一个二郎腿。
“要来几下吗?”易看着他的样子,轻声道。
“什么?”亚索没有听懂易的意思。
易拿起剑:“我已经很久没有动手了,不知技艺是否已经生疏。”
他说的是事实,除了烬,克洛手下的那些杀手都不够他热身的。而且两个无聊的男人一起度过一个夜晚,必须得找点男人该干的事情。
“呵呵,你这人,可真奇怪,是看不惯我跷腿吗?”亚索笑了笑,他的剑也已经好久没有出鞘了,不知是否已经生锈。
易摆了摆手:“你也可以这么认为,不过你应该知道的。”
亚索说:“我的剑不会再出鞘了,除非是敌人。”
他曾经亲手弑了他的兄堂,这个灰色的包袱将会跟随他一辈子。如果要他说现在想说的话就是,哥哥的话永远都是对的。他愿意听,而不再是意气风发。
“我是你的敌人吗?”易突然问道。
亚索眯了眯眼眸,沉声说道:“如果是你想的话,那么暂时可以算是。”
易站起身,笑道:“那跟我来吧,这里会吵到她。”
两人都是水平极高的剑术大师,作为对手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了。
亚索点了点头,将长剑拔出来,跟在易的身后。
两人趁着星辰的微光,走到离营地不远的路上,各站一边,大概相距十米远。
他们只是切磋,算是了结当年的心愿,那时,他们都争强好胜。
“咻!”
“咻!”
两人同时将剑拔出剑鞘,强烈的剑意就把路上的树叶吹得一干二净,旋风呼啸而至,树木沙沙而动。
对峙半晌…等风稍微停下。
他们没有过多的言语,默契的直接动手。
“叮!”
两把剑很快就因为它们的主人接触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就是频率极高的脆响。
两人的速度都飙到了极致,如果有第三者在在现场观看的话,他只会看到两道急速身形摆动形成的残影,和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光。
很快,天就亮了,古妮薇尔带着些许困意睁开眼眸,头顶的鸟叫声实在是太吵了,不过她昨夜确实睡得很舒服,这可能是她半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觉。
打了个哈欠,古妮薇尔掀开帐篷的帘门,伸出了一个脑袋,温和的阳光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然后她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大叔,你你你你...你会飞?”
她看到易双脚离地,在半空中盘膝而坐,在他周身,淡淡的绿色光芒萦绕而上。
听到声音,易从灵体的世界苏醒,他脚踏大地:“我不会飞,这是无极之道。”
古妮薇尔微微歪了下脑袋,无极之道就是他们昨晚和亚索说的那个吧,不愧是易大师呢。
篝火已经灭了,只剩下一堆冒着袅袅白烟的焦炭,古妮薇尔四处看了看,问道:“亚索先生呢?”
易回过头,透过古妮薇尔宽松的睡衣领口能看到里面的风景,他笑道:“天刚亮他就走了,过了几个小时你才醒。”
昨夜没有观战者,胜负自然无人知晓,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
易走到树下,那里放了一堆新鲜的野果,这是亚索离开后他去找的,足以让两人饱餐一顿。他拿起几个递给古妮薇尔:“吃完就开始赶路了,待会儿天气会越来越热的。”
他看了一眼山边的朝阳,只要不下雨就行了。
古妮薇尔接过水果用衣袖擦了擦,然后咬了一口,顿时露出了一个苦不堪言的表情:“好酸...”
易愣了一下,拿起一个泛青的野果咬了一口,他的表情也微微扭曲:“看来这个季节的水果还不太成熟,你吃这个。”
确实很酸,酸到掉牙的那一种。
易重新递给古妮薇尔一个红透了的野果,这个东西,孩童时期经常吃,但却忘了名字。
后者龇牙咧嘴的把水果几口吃下去后,才开始吃那个红色的野果,咬一口,表情一亮:“这个很甜。”
易看到她把发酸的水果吃下去后,赞赏的点了点头说:“人们总是更喜欢甜的东西,但酸何尝不是一种口味?”
他的眼神飘到了远方,就像人的一生,充满了酸甜苦辣,只不过,甜更容易被人接受。
“你真是一个充满沧桑的奇怪大叔。”看着易的表情,古妮薇尔挖苦他道。
易回过头继续看风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的胡茬,二十六岁也算是大叔了吗?那自己也快老了,嗯,没错。他暗自点了点头:“如果你再不注意自身形象的话,早晚有一天你身上将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闻言,古妮薇尔低头看了自己的领口一眼,慌忙的抱住帘门:“你...大叔,你无耻。”
易撇了撇嘴,收拾地上的残渣:“那只是你们女人的一套说辞,我很正直。”
在旅途中有一名少女做伴,那会…
慢很多,是的。
“请你走快点,古妮薇尔小姐。”
易无奈的停下脚步,两人的距离拉开了很长,在路上,古妮薇尔会因为一些奇形怪状的花草或者动物蹲下来研究一番。
“我觉得那些花好好看,从来没见过的品种。”古妮薇尔拉了拉身上的背包,兴奋的朝易说道。
她顺带摘了一株长在路边鲜艳的花朵看来她是没听过“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这句话。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忘记你是我的剑僮。”易说道。
古妮薇尔气喘吁吁走到易的身边:“可昨天你还对亚索先生说,我是你的妹妹。”
易看了眼她手中的鲜花,说道:“这是血夜花,带在身边的话会招来厄运。”
他也是听老一辈的人这样说的。
“不会吧…”古妮薇尔看着手中的花,粗略的数了一下有十一片花瓣,每一瓣都红得滴血,很符合易所说的名字。
“不对,你把话题岔开了。”
“赶紧把它丢掉,不快点赶路的话晚上又得没地方住了。”易抬头看了眼天色,转过身继续走。
太阳又快要落山了,一天的时间过的可真快,好像每赶一天路都要找一个地方歇息,要是只有易一个人的话,他会随便找个地方就地冥想,现在得考虑下少女的感受。
古妮薇尔闻了一下花,有股异味,不是花的香气,怪不得没看见有蜜蜂来采。她将信将疑的丢掉,在心中祈祷厄运不会找到她的头上。
古妮薇尔跟上易,他的步伐不算快,像是在刻意等她:“快说,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妹妹?”
易沉默,昨天阴差阳错的说漏了嘴,他很少会犯这种傻事,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圆回来。
“对不起,如果您不喜欢我说话,我以后不会再乱说了。”
没得到易的回应,古妮薇尔以为易生气了,她抿了抿嘴唇,不知为何有种想哭的冲动,是自己太善变了吗。
她害怕易把她扔下,那她就又没地方可去了,对普通人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会比死亡更加可怕。
易停下脚步,扬起一个笑容,少女也跟着停在他的身边。
他摸了摸少女的头,笑道:“不,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不是那种容易生气的人,你知道的。”
“呃…”古妮薇尔低下头,感受着头上舒适的力道,没吭声。
“你不必这么多愁善感,我们是一样的,如果你想当我的妹妹,我自然不会拒绝。”易想了想,又说道。
“真的?”古妮薇尔惊喜的抬起头,两眼放光的看着易。
“真的,虽然我们相差十岁,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古妮薇尔出声打断了易的话,不过她说完,又马上把头低了下去。
易见状,问道:“怎么了?”
“这会不会…”古妮薇尔没有抬头,话也没说完。
易又问道:“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
“说。”
“我会不会…太得寸进尺了?”说到后面,少女的声音变得细不可闻。
在这之前,她明明只是易大师身边的一个剑僮而已,况且,他还救了她两次,自己何德何能成为他的妹妹?
易温柔的对少女笑了笑,就这点,跟曾经的娜斯塔亚一样,小心翼翼,总是害怕旁人对她不满。
像极了。
“怎么会呢。”
易轻松的留下这句话,然后抬脚继续赶路。
少女在原地发呆,金色的阳光挥洒在少女精致的面庞上,形成一副绝美的画卷。
数秒后,少女抹了把眼睛,小跑着跟上前面的男人,走在他的身边,他总是给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安全感,这是少女过去未曾有过的。
他/她的背影看起来不再孤独,他们都知道孤独的感觉,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都要相信,最好,尚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