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多久?一天?一年?还是一个世纪?不,才一夜。
易不知道,当他看到麦特和瓦德森被火焰吞噬的瞬间,易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都很年轻,不应该就这么死去。
炮火停歇,到处都是惨叫声,这里充满了凄凉与悲伤,空气中混杂了各种焦味,大雨开始淅淅沥沥,最后逐渐停了下来,这片大地是无数艾欧尼亚人和诺克萨斯人的坟场,尸体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他们躺在地上,面目全非,残肢断臂。
唉。
易失魂落魄的靠在石头上,身上的盔甲早已经全是泥巴和草叶。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尽管刀锋舞者重新对诺克萨斯进行了再一次的冲锋,但他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了,他也不再好奇均衡教派的秘密,也不再想和疾风剑豪切磋。
刀锋舞者将诺克萨斯将军的左臂砍断,膝盖打断,然后踩在脚下;诺克萨斯留在海岸线的军舰也被天启者用魔法破坏,她杀死了军舰上面所有的人,但是,炼金术士还是逃走了,他是提前逃跑的。
罢战息兵。
战争已经打完了,诺克萨斯输了,可是艾欧尼亚也是惨胜,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
卡伦。
费奇诺亚。
艾伯特。
瓦德森。
麦特。
还有...
伊切尔...
“对,伊切尔。”易开始慌张,就连伊切尔也消失了吗?
“伊切尔,你在哪?回答我!”
易大声的呼唤,但没得到任何回应,他站起来,不断的朝周围呐喊和寻找,只为找到那个曾经的少年,那个高高瘦瘦的,站在道馆门口的少年。
他总是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用大人的语气跟易说话,易和娜斯塔娅把他拉到山上的洞穴里去玩的时候,他明明很开心,却还是故意装出不好玩的的表情,然后恋恋不舍的走了。虽然他进入无极派之后总是懒懒散散的,但他无疑是同门中最优秀的剑士之一,如果连伊切尔都死在这里的话,易无法面对娜斯塔娅,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然而,还有一个更加不幸的消息,易不知道,暂时还不知道。
“可恶,伊切尔!”
易摘下头盔,大声喊着,眼泪从他眼角流下,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流泪,伊切尔不仅是他的同门,更像是他的兄弟。
他在慌乱的人群中询问每一个人,伊切尔在哪?有看到伊切尔吗?
但无一例外,回答他的全部是否定,那些人甚至都不知道伊切尔是谁。
他们全死了,天人永隔,对易来说,从现在开始,无极派的所有人都应该要被尊称为大师,或者是英雄,其实他们早就是英雄,只是英雄的下场一般都很惨,就像现在那样。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所有人都沉默,这一仗已经死去了太多人,双方都是。
几个小时的时间,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亚索变成了叛徒,锐雯自我放逐,斯维因被当成了一个失败者,苦说被野心驱使,从监狱中放出了烬。
易坐在最高处的山坡上,看着底下正在收拾残局的人群,晨光初乍,照亮了艾欧尼亚每一片土地,还有,照亮了他年轻却又憔悴的面容,他不再流泪,拂晓微寒,他紧紧的抱着怀中的目镜,把头埋在膝盖里,一句话也不说,修女递给他的水他动也没动。
艾欧尼亚人,一部分在欢呼雀跃,一部分在黯然神伤。
“嘿,大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吃饭的家伙落在外面了。”
均衡教派的忍者提着一把墨绿色的长剑来到易的面前。
“谢谢!”
易回过神,用沙哑的嗓音跟忍者道谢,他把剑放在地上,然后又把头埋进膝盖里。
忍者看到缩成一团的易,心中泛起一阵怜惜,她破天荒的坐在易的不远处,说道:“我记得我妈小时候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有些人生的随机,死的也随机,如果对方是敌人的话,试着把刀插进他的喉咙就好了,那样他就不会说话了。”
易沉默,他微微抬起头,望向前方。
“我刚会走路,就开始接受杀人训练了,那个时候我五岁,大半夜的,我妈把我拉进一片草丛里,然后指着那个站在马路上放风的男人说,悄悄的走过去,然后用手里剑把他的脖子切断,后来我真的做了,那个人也因此而倒在地上,回来的时候我才看到我的双手,满是血,真是太恶心了。”忍者自顾自的说道,丝毫不管易有没有在听。
“你在安慰我?”
易转过头,静静的看着那个已经揭下面巾的刺客。
“你可以这么认为。”忍者耸了耸肩。
“谢谢!”易再次说道。
“不客气。”忍者拍了拍手:“我们是一条道儿上的。”
易再次疑惑的看向她。
“我爱我的手艺,干净,利落,迅猛,而且夺命。”她露出她招牌的武器,然后再手里转了转:“你不也是吗?”
“好人都死了,那是他们的命运,无法改变的,他们会在天上看着你,不希望你悲伤难过,你需要振作起来,易!”忍者收起手里剑,走过来拍了拍易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我要走了,影流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们貌似没见过几次面。
“喂,你叫什么?”易在后面问道,这像极了曾经他在夕阳下问过一个美丽的少女,也是这种感觉。
“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吗?”忍者一顿,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易摇了摇头。
“我叫阿卡丽,是一名忍者,以后看到我可以跟我打招呼。”阿卡丽向身后摆了摆手,然后走掉了。
如她所说,易站了起来,他找了个地方把盔甲冲洗干净,第二天,他去修道院认领了同僚们的骨灰,这时候,易还觉得有些梦幻,这是他的噩梦,要走出这个噩梦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当他走出普雷西典的大门的时候刀锋舞者在身后向他喊道:“艾欧尼亚永远会记住您的,易大师!”
易回头,苦笑了下,他或许有愧大师之名,但是请记住,我为艾欧尼亚所作的一切,还有我的同僚们。
他要离开这里了,踏上归乡的征程,可是他不知道,在前方等待他的是,万丈深渊。
易无法料到前方的路该怎么走,会发生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当他回到他的故乡—无极村的时候,他的世界再一次坍塌了。
“啊,天啊,实在是太糟糕了,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易把目镜和头盔还有骨灰放在地上,这里已经不同往昔,和平安宁充满生气的无极村已经不复存在了,易跑到他的家,但是这里只有令人心碎的破败。
“父亲,母亲...”
他看到一捆捆藤蔓正在疯狂的生长,它们的根狠狠的镶入房屋中,曾经的锻造工坊也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
是我错了。
是我的错,都怪我。
如果我没有意气用事。
如果我没看见那该死的烟雾。
如果诺克萨斯没有发起战争。
如果...
易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他双手抱头,开始自责,他多么怀念能和从前一样,早上跟母亲练完剑,然后跟娜斯塔娅去探索村中的每一个秘密,晚上与父亲挑灯念书,这是他最快乐的时光,没有之一。
娜斯塔娅,多么令人怀念啊,对吧。
易从怀中取出一块青色的小玉佩,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当年他意气风发,执剑下山,行侠仗义,然后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孩送给他,叫他注意安全,平安归来。
直到现在,易才知道,玉佩上刻有一个小小的字—易。
身未尽,心已死,他失去所爱。
易好好的把玉佩保存起来,直至他逝去。
过了很久,易重新站了起来,他默默的把父母亲的遗物埋在山坡上,还有娜斯塔娅的,多兰大师的,伊切尔的,以及,所有...
做完一切后,悲伤已经逆流成河,他心中有一股强烈的负罪感,他一直以为是他害死了所有人。
“啊!”
易站在山头,无声的流泪。
他拿起多兰剑,开始疯狂的训练自己,他要忘记这个悲痛的现实,直至他的剑术已经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他必须将无极剑道的精神传承下去。
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
夜晚,易走下山头,他却隐约的感觉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谁?”
易停住脚步,他的感官已经非常灵敏,能嗅到周围所有生物的气息。
“不出来吗?”
易犟了下眉头,望向暗处。
“你很悲伤,你的心就像一块碎掉的石头一样。”
黑暗中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些许伤感,然后她慢慢走了出来,暴露在易的视野里。
女人身着黑色长袍,就连头上也用连衣帽遮盖,看不见她的样貌。
“你是谁?”
易淡淡的问道,也许她心存善意,如果相反的话,易也不怕。
“要坐下来聊聊吗?我还有很多时间。”
女人说道。
“但是我没兴趣,你应该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外来者。”
易拒绝道,他的内心已经关闭,不出意外的话。
“可是我已经来了很长时间了。”
女人用无所谓的口气说道,她把帽子摘下,露出她惊为天人的容貌。
就连易,在心中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