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一场戏,要涉及到凝胶电泳的相关操作。
高艺之前在实验室里,一直有在做的,都是细胞学和动物学实验,没怎么做过涉及分子生物学这块。今天上镜要拍到这一部分,才早起来准备材料。毕竟凝胶这种东西,放久了就变质了,也没办法提前准备。
她把试剂按用量表的数据,加到一个大烧杯中,晃了晃匀就塞进了微波炉,再拿出来的时候,一掀开锡纸盖,就一团团地冒着蒸汽。高艺皱了皱眉,向后仰了仰头,避开那一团挥发物。
她本来想着,上镜就是拍个一块胶板放在电泳槽里,可以不用那么麻烦,做一块琼脂糖凝胶泡磷酸缓冲液里就完事儿了。但是鉴于后期还需要凝胶电泳的荧光照片,所以她还是做了两块货真价实的道具,方便拍完直接跑电泳,拍照出下一场的道具。
这边紧锣密鼓地赶工道具,那边演员已经开始走场,对台词。
终于,高艺确认凝胶已经凝固,小心翼翼地拔出样品梳,将Spacer里的一块凝胶块转移到电泳槽里,倒进Tris缓冲液。好像只用拍几个孔的样品添加的镜头,高艺拿起移液枪,剩下的我先填了吧。
想想又放下,等郑巍过来了再弄。她印象里好像他还没接触过这个。
郑巍和林子然确认完台词和对戏,转头过来确认技术操作。高艺赶紧拿起移液枪,边说边演示着给他示范。
郑巍点点头,接过移液枪,放下,从头比划了一边来到台前的一整套操作,高艺在旁边点点头。
“你还是,那个,试一下加一下样品。”高艺扶了扶眼镜,“主要是这个胶的样品孔很小,我担心你手不够稳弄不好。”说着帮他打开一只备用的道具,插上移液枪枪头塞到他手里。
“好。”郑巍点点头。
刚刚走场不觉得,现在真的动手操作才明白高艺真的不是夸张。样品孔在凝胶上,只有一个梳子齿那么大,移液枪头伸进去就能塞满凹槽。
郑巍皱了皱眉,枪头的尖端在样品孔上空乱晃。
“手轻一点,别把枪头扎进胶里。”高艺在旁边侧着头提醒道。“头别再往前伸了...”
郑巍屏息,用左手稳住右手,才把样品稳稳打进孔内。
“呼——”他长吁一口气,抬手的时候突然觉得一股刺鼻的气体随着呼吸灌进鼻腔,直冲眼睛。
“咳咳咳咳...”他抬手捂住鼻子,觉得鼻腔从内到外都火辣辣的。
“?!”高艺靠在旁边,第一个反应过来,“怎么了?!”
郑巍抬手捂住口鼻,这个时候已经感觉到了窒息的痛感,什么话也说不出,只盲目地用手在口鼻前扇着风。
高艺脑子里翁的一声。
随后反应过来,可能是挥发溶剂的意外吸入。赶忙冲上来拿下他手上攥着的东西,把人拉到水槽前,哗地打开水龙头。
“捧点水冲洗一下口鼻。”
但是郑巍僵直的站在水槽前,半天没什么反应,有点涣散的眼神。
高艺也顾不得那么多,拉着他的胳膊摁着他的背让他弯下腰,摘下手套,动手捧水拍在他的口鼻上。一边拍水一边拼命想着刚刚到底是吸进了什么东西。
然后她发现她真的不知道。她从来没有刻意注意过提防毒性物质。
这种实验室里用了多少年的东西,到了现在,各个试剂已经模式化为配料表上的一个个项目,很少有人去细究谁到底什么毒性会有什么中毒反应。
而且她刚刚也这样操作过了,为什么偏偏郑巍出了事。
郑巍扒着水槽沿,撑着身子站在水槽前,怔怔地看着一滴血,从眼前滴进水槽里,在水流中化成橙红色。
最后一丝侥幸崩塌了。
真的出事了。
“李世源!”高艺猛地回头朝着门口叫道。
片场里正在紧锣密鼓准备的各个单位的人都一惊,不由地转头看过来。
郑巍的助理禾姐,赶忙朝这边走来。
“帮忙叫李世源进来,立刻马上!”高艺着急地冲来人吼道。
“你现在还能听到我说话吗?”高艺转回头焦急地架着他的手臂。周围有人递来纸巾,郑巍伸手要接,被高艺一把接过帮他捂在鼻子上止血。“手不要再碰脸。”说着又有人过来七手八脚地帮他摘手套扶他找地方坐。
李世源在一群人的焦急簇拥下赶进实验室。“直接送医院吧。”他看了一眼就皱着眉头道。
“?!”高艺惊恐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办法处理了吗?”
“你知道是什么吸入吗?”李世源过来看了一圈实验台。
“我,我不知道。”高艺垂眼。她那一刻真的有天崩地裂的感觉。
“先送医院吧。”李世源冷静地说道。话音刚落,禾姐就过来接过郑巍的胳膊拉着他往外走,另外扯了纸巾给他换掉了鼻前的止血。
人群簇拥着郑巍离去。
高艺扶了扶眼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拼命地在大脑中搜索接下来该干什么。“对,带一点样品过去...”说着找移液枪去取刚刚的电泳液。
“你别碰!”李世源突然过来阻止,吓得她手上一愣。“没带手**这个,你也进去了。”说着拿过她手上的器材。“你跟过去看看吧。”他自顾自地哗啦倒出几只试剂管,找来滴管就要开始取样。
“嗯。”高艺大脑里还是一片轰鸣。她打开水龙头象征性地冲了冲手,就跟出了门。
楼下,一堆人围在一辆车旁,大家拥着郑巍把他塞进后座。
看到高艺出来,大家连拉带拽地把她也塞进车里,关上门司机就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车上,郑巍的鼻血还在不停地流。高艺和他和他的助理一起,挤在后排的座位上。她完全不敢看他。心里只有一句“完了完了完了...”在无限循环。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她带的一个学弟意外烧了超净台的时候的事。
她抱着头把手肘撑在大腿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