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是谁,那是羽王的心尖尖,也是很多羽族老人的心尖尖,羽族王室明面上仅存的一位公主,可以说上一次羽族内战就是为了当年年幼的朱雀公主打响的。
朱鹄回想起那战火纷飞的岁月,不禁悠然神往。一群手执刀剑,身披坚甲的萝莉扌……啊呸家园守卫者,皆是以一当十的昂扬大汉,为了拱卫王室赴汤蹈火。
哪怕是面对当年兵强马壮的大鹏一族,他们也没有丝毫退避的意思,厉兵秣马,枕戈待旦,立下赫赫功……咳咳,至少没有拖青鸾殿下的后腿。
说起青鸾殿下,羽族老人往往都是叹息一声,心中惋惜不已。
言归正传,朱鹄看着城下的二人嘴角直抽,眼神复杂,乍一见小侄女的欣喜,看见姜鸣时的疑惑,想通一切的恍然,白菜被猪拱了的错愕,看见子侄一辈成长起来的欣慰……等等感情从他眼中一一闪过。
天知道他戏怎么这么多,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差点笑出了声。
要是往常,作为陛下忠心耿耿的鹰犬,面对这种情况朱鹄总会多留意一下,掂掂那小子的斤两啊,探探朱雀的口风啊,然后屁颠屁颠跑到羽王面前打小报告。
现在不成,他的职责是坚守城门,不管公主身边的小子到底咋样,只要身份没问题就给他放进城去。尽管陛下小心眼,他不过是从王宫里赢了一对八宝琉璃紫金瓶,一对包玉镶金龙凤镯,王右军几幅字帖……加起来还没装俩车,就被穿了小鞋。
但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想着借此此看陛下笑话,更不会因私废公把这个小白脸拒之门外。
朱鹄下了城楼。
“末将朱鹄见过公主,请恕末将甲胄在身无法全礼。”朱鹄双手一拱,身上甲片摩擦发出“碦啦”声。
朱雀点点头,小脸严肃地拿起架子道:“本宫要入城,寻常备案就行,不要大动干戈,我不喜欢那些排场。”
朱鹄正在偷眼看姜鸣,闻言点头,然后又一拱手道:“不知这位公子为何与公主同行,既是人族,若要进城,还需出具通关文牒。”
姜鸣听不懂朱鹄的话,转头看向朱雀。
“他是国师的关门弟子,入城后自然有人会把文书捎给你,现在有本宫作保,让他进城吧。”朱雀轻抚长袖,稍显雍容。
“嘶~竟是国师弟子。”朱鹄失声道,一时间城门口原本鼎沸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姜鸣只听见“塔塔”的脚步声,周围突然空了一圈。
“朱雀,他们看我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他看着躲在远处指指点点的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额,这个……师傅在羽族还是很受尊敬的,就是一提到师傅的弟子,几乎所有人都会想到陆拙言,这陆拙言……”朱雀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陆拙言怎么了?”
“咳咳,”旁边的朱鹄咳嗽两声解释道,“陆先生行事如天马行空,步骤不凡,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再加上他生性狷狂,枉顾礼法,所以名声稍有不善。”
“怎么不善?”姜鸣这下更好奇了。
“五毒俱全,心狠手辣,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昼抢孺子粮,夜翻寡妇墙,上可使群雄失色,下可止小儿夜啼……”朱鹄说起这个挺来劲,说着说着突然觉得眼前这位小哥相貌打扮和传闻中的陆拙言是不是有点像啊。
姜鸣听着头晕,挥手止住朱鹄的话头:“我不是陆拙言……”
“嘶~竟真是陆先生当面。”朱鹄这下真的失声了。
是这样的,坏人又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如果有谁说出“我不是坏人”那么八成有所图谋,如果有谁说“我不是什么好人”那他八成坏事干得不少。
他长得像陆拙言又特意强调自己不是陆拙言,那么……朱鹄冷汗都下来了,当着陆拙言面编排他,那是寿星公上吊啊,最近好像一直走背字儿,得挑个时间去天香园洗洗霉运。
姜鸣很是不解,只是看见朱鹄表情变化实在精彩,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像是变脸,一下哭一下笑就像犯了癔症似地,忍住了没有打扰他,打算去朱雀哪里寻找答案。
转过头首先注意到的是周围已经没有围观的行人了,八成是给朱鹄那一嗓子吓走了。
“陆先生,末……在下有礼了。”朱鹄清醒过来小心翼翼抱拳赔礼,说话还结结巴巴的。
“我不姓陆,你叫我姜鸣就好了。”姜鸣稍稍拱手,耐心纠正道。
“好的,陆先生,既然确定了你的身份,那本……在下就先回岗了。”朱鹄僵硬地点点头,眼神可以说是有些空洞。他已经封闭了自己的内心,达成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高深境界。
“我姓姜……”
“好的陆先生,再见陆先生。”朱鹄缓缓转身,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往昔热闹的城门口如今一片冷清,树叶打着旋儿从眼前飘过,如他心情一般萧索冷寂。
“这,不至于吧。”姜鸣挠挠头。
“当然至于,你以后就知道陆拙言的名声有多大了。”朱雀捂嘴笑道。
“那和我没什么关系。”
“是啊,姜鸣就是姜鸣,永远都是姜鸣。”朱雀点点头。
“嗯,那我们进城吧。”姜鸣拉起朱雀的小手向城门走去。
……
朱鹄一步一步,面无表情地上了城楼,看得其他守卒惊讶不已。
他们在城上没有怎么听清城门口的谈话,但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主官的诡异。当他没有焦点的眼神扫过城楼的时候,众人都感觉脖子发凉,头皮发麻。
朱鹄独立城头,面向太阳,阳光一点点地温暖着他的身体,他感觉心脏开始恢复跳动。
啊,那是什么,是阳光啊,活着真是太好了。他跪倒在地,伸出手去想要拥抱太阳,心中生出无限的感动,一时间热泪盈眶。
“将军?”旁边有个小卒子受不了这诡异的场景,还是出声询问将军是否异常。
一声“将军”把朱鹄唤回人间。
不行,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朱鹄一抹脸颊,站起身来,脸上只剩坚毅之色。
还有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这身盔甲的重量。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他还不能倒下。
他要去告诉乡亲们……
陆拙言进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