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及,谁没来得及?沈灵均把过来抱住他的鲍玄晖推倒在地上,掀开了女人的面纱。
然后呢?然后呢?他看到了什么?
覃葭儿,晚风中就是这个人,夏天的傍晚的时候,小提琴的声音在小树林里响起来,沈灵均站在小山坡下,她站在小山坡顶端。这是食物链,这难道不是食物链吗?他们在一条食物链上。
没有小提琴的声音,覃葭儿突然不哼歌了,看着沈灵均喊了一声:“沈灵均。”她的声音,她的声音一点也没有改变。
“葭儿,怎么回事?你怎么了?”沈灵均半跪在她面前。
鲍玄晖看着这一切,他已经呆了,好像现在他才是一个病人,才应该是沈灵均的患者。
她没有再说话了,整个世界好像又变得跟她无关了一样,她微微一笑,然后又哼起歌来。
什么,怎么了?她认识他还是不认识他?
“葭儿,葭儿……”他唤了她几声,他试图喊着她的名字,他试图知道一些什么,他试图做些什么。而现在,他只是半跪在她面前,小声地,间隔上一阵地,一遍一遍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你给我滚出去!”
背上挨了一拳,力气真大,清醒过来的鲍玄晖冲上来,沈灵均转身回了鲍玄晖一拳,打在胸膛上,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好不容易看到覃葭儿,她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有人害她,有人害了她。
鲍玄晖又回了沈灵均一拳,打在脸上,这次沈灵均觉得他的嘴巴都破了,更糟糕的是眼前一阵发晕,踉跄了几步沈灵均倒了下去。
还真是可以干掉一头狗熊的力气啊。
沈灵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医院的病床上了,头疼得厉害。
翁医生走进来,“好家伙,你可算醒啦。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昨晚我还给你做了电击心脏复苏呢!”
“别开玩笑了,可是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晕掉呢?”
“你受到了刺激,打你的那个家伙力气又很大,所以你就晕过去了。昨天晚上那位客人打晕了你之后派人把你送了回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行为,打了你却又好好地把你送回来,打晕了你却知道给你治疗,这算什么?我一把年纪了,真是理解不了,理解不了呦,我只能说你们年轻人真能闹腾。好家伙,或者说,你要起诉他吗?”
“这可没什么,我跟他打了一架。不过那也不算打架。”
“我就知道的,我就知道了,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一定是因为打了一架。凡事都有原因的,有原因的,那么打架的原因呢?为了一个姑娘?”
“是的,为了一个姑娘。”
在这个老医生面前,沈灵均完全没办法说谎,他熟悉人类说谎时候会做的每一个小动作。更何况,他也没必要说谎,为了什么呢?人们说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不想让对方知道,不想让对方知道什么呢?为什么不想让对方知道?
“那么甘麦怎么办?”翁医生在旁边的病床上坐下来。
“我想这……”
“不要说与你无关,对于一个喜爱你的人,你应该温柔点和宽容一点。”
……
“我无话可说,但是拒绝本身就是一件残酷的事情,无论表现得多么温柔,多么宽容,他所带来的伤害,都不会湮灭。倒不如干脆点。”
“不是这种意思,干脆有干脆的好处,但如果是你的话,恐怕只会说一句抱歉吧。”
无法否认。
一句抱歉,一句干脆利落的拒绝,不拖泥,不带水,也对其所造成的最真实的伤害不带一丝一毫的遮掩。
“我说孩子,仅仅是一句抱歉,太伤人了。很多人看起来强大,实际上卑微得很,感情里更是如此。你只要多说几句,陪对方待个几分钟也许半个小时,对方会好受很多。也是我这次鲁莽了,我早看出来你是个偏执的家伙,但是我没想到让你偏执的人早就已经出现了。这也怪你太讨人喜欢,才能这么快把那个姑娘迷住了,记得好好跟对方谈谈,答应我。”
沈灵均沉默地点点头。
“爱情,孩子,爱情。”翁医生拍了拍沈灵均的肩膀,“让人苦恼又着迷。我并不想成为一个讨厌的家伙,你知道,一个多管闲事的讨厌长辈,我们是朋友,但我怕你孤单太久。我看得出来你的偏执,看得出来你的寻找,找对了人便是对的,当找错了人便是错的。所有人都只是想找个对的人。我很开心,孩子,你找到了。”
“嗯,我找到了。”
沈灵均拔下手上的针头,“这是什么,止疼药吗?”
“尽管拔了吧,我想应该已经好了许多。你应该用不到这个了。”
沈灵均按压了一下止血带,他得赶快将葭儿带来治疗,鲍玄晖那个混蛋都干了些什么。耽误病情可不是什么好事。应该说,这简直太糟糕了,下次再好好跟他打一架好了,不过他的经验不够,这种事情总需要一些技巧的。那家伙真不愧是他,真不愧是鲍玄晖,那可真是能够干掉一头熊的力气呀。
沈灵均开着车来到鲍玄晖住的别墅,更确切地说,这是一个庄园。但沈灵均在庄园的大门口就被拦住了,门没有打开,保安们跑出来不让他进去。
沈灵均于是开着车到了离门口较远的地方停下,把车停在墙边,他则跑到围墙的另一边。
这家别墅的围墙都是黑漆铁栏杆,他很容易就爬了进去,然后手一松掉进了灌木丛里。
沿着墙边的都是树和灌木,要想爬进来其实很容易,这么大一个庄园,却只有大门有人看着,只是因为鲍玄晖是什么老大之类的所以他们以为没有人敢爬进来所以戒备才这么松吧。
但是身为老大不是更应该注意安全吗?
沈灵均发现一点异常的东西。不对劲,这个庄园很不对劲。安静吗?这么大的庄园安静不是常事吗?沈灵均四下瞄着。
是说,这么多车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有一种预感,但是不单单是一种预感。
别墅的门开了,先是罗生走了出来。
罗生走出来,手扶着门把手,急急把半边门打开,又快速绕过去把另外半边门也打开,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门边。与其说恭敬,倒不如说他做起这些动作来还是带着快乐,一种纯粹的快乐。
棕色的大门敞开了,里面长长的,幽深的走廊便袒露在阳光下,淡黄色的厚重的床帘闭合在一起,为这个别墅遮挡了阳光,遮挡了拂照万物生长的阳光。
看不清楚,但是有人走出来了,从走廊深处走出来了。
怎么会看不清楚呢?当某个人,当她一出现在走廊上,一出现在并没有被墙遮住的,并没有被这强大的物理的密度所遮住的地方时,当他的眼神一看到那一个身影,当他的眼睛一望见那抹影子时,他就看清楚了。甚至,当她还在被那堵墙所遮挡,当她还在被那强大的物理密度所掩盖的时候,他就已经能感觉到她了。他们的意境,他们的心灵,他们的世界,他和她,意境,心灵,世界,乃至灵魂早就连在一起了不是吗?他感觉得到她,当然,他感觉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