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婆娑,吹醒了沉浸在记忆中的林凌。
“所以这画板上是那个女孩?”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凌猛然回头:“啊?”
——
画板上确实是一位女孩,一袭纯白长裙随风飘飘,女孩的脸很是白净,丝丝柔发上系着一根大红色蝴蝶结,一双惹人醉的星辰细眼,女孩莞然而笑,似乎都能听到她那干净如水般的爽朗笑声……
让林凌沉醉的一位女孩。
“后来呢。”
“啊……后来啊……她就走了。”
“……”
“但是,”林凌语峰一转,何筱又被吸引了。
“但是呢……我起码送了她,见了她最后一面。”
那天,下雨了,像泼。像倒。
——
黑云翻墨,阴云密密,咆哮的雨水哗哗的朝着广泽街下着,偶尔有行人头顶着包,匆匆朝着自家奔去,水花四溅。
广泽街已经好久没有下过如此之大的雨了。
一位女人,一位男人正在雨中朝着汽车上搬着行李。坐在车上的,有一位女孩。
这位女孩就是林凌“梦”中的公主。
在昨日,女孩跟林凌道过别,说过自己要去淮新,而林凌信誓旦旦,说了一句:
“我一定来送你!”
可是在这茫茫雨海中,除了雨声,就是雨色,丝毫没看到半个人影。
“他应该不会来了……”女孩嘟囔道。
是啊,这场雨下的措不及防,也是如此之大,难道,林凌会冒着大雨,从离这里很远的他的家奔来,就为再见自己一面?怎么可能。女孩这么想。
可是,心里总有着一些失望。
可是她不该这样的啊。
就这么看着,透过雾雨迷蒙的后窗,看着偶尔跑过来的行人,却都是匆匆略过女孩,皆不是她要等的那个男孩。
“看什么呢,我们要走了。”很快,行礼收拾完了,女人拍了拍正看的入神的女孩。
猛地回头:“好……”
话语中却还是不舍,身子虽撇了过去,眼睛还是没离开后窗。
汽车启动时,女孩心灰意冷,唯一的火苗已经被这场大雨浇灭了,透心凉啊……便默默转过头去……
“等等!!”车后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喊声,似一颗定心丸。
女孩一脸惊喜,猛地转头——是他!他还是来了!
“一!路!顺!风!”男孩歇斯力竭的喊到,:“对了!名字!!”
汽车行的很快,尽管林凌还在车后狂奔,但现在已很难听到女孩在说什么,只瞧见了口型
——gu xin……
……
随后,汽车一个转弯,滂沱大雨中瞬间只剩下林凌一人呆呆的站在那儿,雨水顺着头发不停地往面上滴,这其中,也许会有林玲的泪水,也许没有——雨太大了。
“啪嗒……啪嗒……”现在回想起仍是历历在目,甚至连雨声。
“后来我求我妈带我去淮新,但我妈始终没有同意。后来,我就独自来了。偌大的城市,也偏偏让我找到了她。”
“然后,你能确定顾歆就是那个女孩?”
“当然没有那么潦草。”他说,:“也是因为它……”林凌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何筱也不想追问这个“它”是什么。
“现在知道原因了吧。”
“嗯。”何筱微微颔首。
何筱沉默不语,以前林凌从未说过自己幼年丧父,是独自背着他“父”母,独自一人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一人打拼下了学费,一人扛下了所有……
不禁,眼前的这个看似简单纯净的男孩,却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望着林凌的笑,似乎看出了一点无力。
何筱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想着想安慰一下林凌,却是嘴拙,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你好可怜?不行,像讽刺。都是过去的事了,别伤心了……太恶心。
愣是措了半天的词,都是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一阵沉默。
“对了何筱。”林凌一语打破了尴尬局面,:“明天的信我写好了,还是麻烦您老人家给我送一ha哈。”
“知道。”
——
如水的月光渐渐倾洒——是夜。
林凌和何筱在楼下一家东北饺子馆吃完晚饭,道别而去。
——
何筱的家位于市中心,与广泽老街有些距离,虽然是打车回来,却已是黑夜。
推开大门,金碧辉煌,刚刚从漫漫黑色中赶回来的何筱有些觉着这豪奢的灯光有些刺眼,皱着眉头,眼睛半眯。
“我回来了。”
“筱,回来啦。”女人说。
“回来了?”男人说。
……
“嗯。”何筱一边换着拖鞋一边随口一应。
“过来。”男人向何筱招了招手。
何筱勉强接受了,坐在沙发上,金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吹弹可破的皮肤显得更加迷人,桀骜的似黑色树林般眉毛簌簌,星眸微动。
“你打架了?”男人扯了扯领口,问。
“怎么,以前消息打听的那么快,放个屁你都了如指掌,这次打架过了这么久才知道?”何筱一阵冷笑,无力的闭目养神。
“……别跟我扯这些。”男人说,:“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打个架,对我的影响你考虑过吗??上次,我已经给你转过一次校了,你还……”
男人像念经,口里吐着无数责备的话语,听到后面,何筱根本没进耳朵,只是闭着眼。
“这次打架又是因为什么?”
不知为何,万语中何筱似乎只听到了这最一句,眼珠子在眼皮下转了一圈,缓缓睁眼。
他直视着他的老父亲,却沉默不语。
五秒过后,男人先开了口:“哎……就不该问的。”
何筱一个字也吐不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就是对这个问题很敏感,却又不知道是对什么敏感,他现在感觉很差,他从来没有对一个问题如此纠结过,从来没有。
——
夜里,梦中。
雾气迷蒙,氤氲迷离。
一辆货车疾驰而过,在一阵忤耳的喇叭声后,一束刺眼的远光灯照的何筱睁不开眼……
……!
猛地从梦中惊醒,仍是惊魂未定,胸前的不匀称气息此起彼伏,头上冒着涔涔冷汗。
“呼……”
缓过来时,何筱移步至窗前。
漫天晶亮碎星在深邃的星河中静谧地碰撞着。
“快睡。”
却是一夜未眠,辗转反侧。
“琬念……”
琬念。
琬念,何筱她姐,死于一年前的车祸。
何琬念算是何筱在这人间唯一真正关心他的人。
这是何筱活着这半辈子唯一流泪的理由。
也许他下半辈子都再不会掉眼泪了,金珠子都在那段灰色的日子里洒完了。
抱着相片,何筱越发觉得人间乏味……
翌日清晨。
何筱嘴里含着一片面包,正换着鞋。
“筱。”
冰眸一转,是他的老母亲。
也许不应该说老。
虽是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却还是隐约间能瞧着凹凸有致的身材,脸蛋是真的漂亮,尤其是两个眼睛,格外传神,子随母,何筱完美的继承了她的基因并加以改造,成就了现在如此俊的他。
“?”嘴里含着面包不易发声,传了个问号脸。
“昨天晚上……”女人雍雅的说道,眉眼之间似乎看见了一丝歉意:“你爸语气是有点儿重了,你别放心上啊,他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他好?
呵。
可笑。
这一生,何郑源这个老头有为这个家,有为眼前的女人,有为自己想过一点点儿嘛???
没有。一点也没有,在他眼里,利益钱财就是他的命,他的命就是利益钱财。连笑,都没当过何筱面笑过,哪怕他做的再好,却还是无法和他那父亲心中的自己比较。
连一抹微笑,一句“你很棒”都成了奢望,似乎遥不可及。
题海,报补习班——为了自己。
不允许深交朋友——为了自己。
十分苛刻,严厉——为了自己。
从来没说过要带他去游乐场——还是为了自己。
……
“他是为了你好”简直就是一句狗屁话。
何筱什没回答他的母亲姜涛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