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是一片昏暗的公墓馆，现在已经灯火辉煌，虽谈不上是与之匹配的品味奢华，已是无比干净明亮。
很明显，拥有这样一瞬间清理和改变环境的技术，那么就证明这墓地处也是他们黑恐在德势力范围之一。
所以，此刻白兰度出现，她一点也不意外。
“单独那两个字，是你加上的吧”，小鱼站直身体，手中的枪仍高高指着白兰度。
白兰度闻言顿步，笑，“真是聪明。”说着看了眼小泽，继续，“孩子，我说过会尽早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不留任何遗憾，看，爸爸很快就遵守诺言开始为你实现了不是么？”
“你那时给我电脑，是清楚无论在何种严苛的环境下，但凡有网络的存在，我一定有办法传输信息给妈咪，与她联系，让她来救我，所以，你才利用了我，并在我发送信息的时候，故意加上单独二字，以防止妈咪带有后援来，对你不利！”小泽一瞬就已分析完情况，握了握拳，朝着他道，“卑鄙！”
“为了幸福的任何欺骗和过分行为，都不能称为卑鄙”，白兰度回着，言语中望着小泽仍带有欣慰的笑意。
说实话，他真是不讨厌这个孩子的聪慧。
“所以。”目光转向站在正中的女人，望着一别多年又五年的她，“终于等到这一天，我来接你了，黑猫。”
语句中，压抑着无比难言的暗涌激动。
小鱼不知他这份激动从何而来，只是冷冷看他一眼，漠声道，“我还真是不期待和你的任何再遇，不管过了多少年。”
“有些事情，避免不了，也根本无法避免，只要，你和我之间，存在某些必然的联系”，白兰度眉眼微动，再次望向小泽，“你说是么，我的儿子？”
小泽没说话，抿了抿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问出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他眼神略倏的望了一眼门外，略带恍惚与不确定。
“你的儿子”，小鱼忽接，“先暂且不管你为什么小泽的身份，五年前爆炸时，那个由简生出的孩子，和你白兰度，有没有关系？”
这一点，很重要，尽管她猜到七八，但是，依然要从当事人那里得到确定答案。
“有。”
他答的很干脆，“不过要慢慢说。”
小鱼收了枪，“我有很多时间。”
“好。”白兰度微笑，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那就，由五年前，你见到简之前说起。
那时，所有人都以为黑猫死了，唯有ｊａｎｅ和战磊，清楚的知道在哪里才能找到你，
后来，你的行踪被暴漏，黑猫的身份再现，ｊａｎｅ知道这足以在黑恐掀起轩然大波，也知道我一定不会原谅，也知道，我一定会把你黑猫接回黑恐，完全接手她所尽力全部实验，所以，那时她才开始意图去接近你，毕竟实验的重点，只有身为恶族的你……不，确切说，是身为恶族的黑猫，才能完成……”
“那么简呢？”白兰度陈说着，被小鱼打断，“她和我是同一族人！”
“想必你已经知道，你恶族的能力来自于卵巢组织，也因为这些，你才可以做得了黑猫。而jane，在你们简家来说，只是个普通人。”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解释，“一个，擅于用狡诈险计，比常人聪明了那么一些的普通人而已。”
“果然，如我所猜。”眯了眯眸，小鱼接，“简家并不是出生的每个人都具有恶族能力，而只有具有恶族能力的繁衍着，才有可能生出拥有能力的继承人，这种能力的传承性，亦不是百分之百。”
“很对。”白兰度点头，“你就是那个简家恶族百年传承中最优秀，最能力，能力最突出的那一个，而简，虽然和你同胞而出，但是，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即使生出了孩子，也不具有任何恶族传承的优秀能力。你是最优秀的那一个，历年来最优秀的那一个，而jane，是最普通的那一个，历年来无数沉溺于无数普通的那一个……但是你们，却长相相同，身高相同，声音相同，连传自于此的父母基因也相同。她有的，你都有，你拥有的，她却一项也不可能渴望。这样，你是否理解从最初，她就为何嫉妒你，甚至恨你，连听见你喊她一声姐姐，都能恨的浑身颤抖，费劲心机暗杀你，嗯？”
白兰度的话，让小泽微微打了个颤，也许无论多聪明的他，也无法理解同胞姐妹怎么可能如此相恨相杀？
而小鱼，则眸中立即蒙上寒雾，别人看来是冷蔑，只有他清楚，也许也是极恨，也许是悲哀，悲哀简的一生，悲哀简那些恨为自己带来的过多伤害。
“但是，关于这一点，是外人所不知的，以及那些刚才我向你陈述那些卵巢组织之类的信息，我……也是在取了你卵巢之后，才真正知晓。”
“怎么说？”
白兰度接话，小鱼不解。
”ｊａｎｅ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简家恶族的这一特性，所以，她告诉我自己没有黑猫的能力，只是因为患病体弱而已，她一直想欺骗我，并企图以此博得她在我身边的重要性。也正是因为她的谎言，我才答应了她向我提出的一个约定。”
“约定？”
“为我生一个孩子，一个具有简家天赋，和黑猫能力的孩子。当然，那是在我发现你之前，那时，简家已亡，黑猫已死，实验也在进行的紧要阶段中，我很需要黑猫的能力。”
“所以，你的意思是……”小鱼想了想，已明了，“在遇见我之前，简就已经怀孕了，是么？”
“确切的说，是那次勃朗峰遇见南宫透的时间之后，ｊａｎｅ就已经怀孕了。”
白兰度的答话，让小鱼心中猛的一跳。
白兰度却笑接，“不要紧张，我的黑猫，我这么说，并不代表简肚子里的孩子和南宫透有关，不然，我现在也不会这么竭力的要认小泽，况且，简虽然擅于狡计，却从不认为自己是需要奉献身体来达到某种目的的弱者，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当时遇见南宫透，只属偶然而已。”
他的一袭话，让小鱼心中默然落定，虽然已经猜到七八，但是，却还是希望由当事人亲口说出答案。
“当时南宫透在勃朗峰，为什么会遇见简，简到那里的目的是什么，又发生了什么？”
小鱼接问，白兰度笑，抬手，指了指脑袋，那正南宫透脑后记忆芯片植入的位置。
“除了我不知道你还存活的消息，南宫透自然也不知道。那次去往勃朗峰，是我派简前往去拿那雪山迷城遗落下的实验信息的，而遇见南宫透，纯属偶然，那么击昏南宫透，并破坏他脑中芯片删除记忆，把他丢出雪山迷城范围外，也是简为防麻烦的聪明之举罢了。”
“那么南宫透是把简当成了我，还是当成了简，从前在无名学校和第十监狱时，又发生过什么事，南宫透记忆里的人，是她，还是我？”
小鱼一时语急，问话，白兰度笑而不语，半晌，才道，“无关我的事，我不答，况且，我从来都不喜欢南宫透，对他的事更不关心，想知道，你可以去问他，或是去问简。”
南宫透记忆已删，简根本不可能说实话。
小鱼一咬牙，怒视了白兰度一眼，白兰度却依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需要我继续么？”
小鱼深呼吸，问，“为什么说简从勃朗峰回来，就受孕成功了？”
“很简单，那里有着完美而适合简家的研究和受孕环境，那时出于对你的怀念，我选择让ｊａｎｅ待在那里受孕，结果，一次就成功了。”耸耸肩，白兰度微笑，“只不过，ｊａｎｅ很聪明，那时的孕期，恰好被她利用，离间你与南宫透之间的感情罢了。这对于我来说，并无坏处，所以，我即使知晓，也不会揭穿，况且那时正是你回归黑恐的重要时期，我也恰巧十分需要你黑猫的能力，铲除鬼族兄弟势力。”
听完，小鱼嘴角就变成了冷笑，蔑视冷笑。
“所以那时候，你和简就是在联合演戏，欺骗我，只为利用我的能力，去帮助你回复黑恐势力，是么？”
“小黑猫，你这种说法不对，当初做这些，我和ｊａｎｅ从未做过任何约定和商议，只是各为各己罢了，没有联合一说。”
“一丘之貉”，小鱼冷脸总结，“那么后来在勃朗峰山洞里取下我卵巢组织的事，也是你的命令了？”
“不，之前我说过，我得知你们简家恶族能力起源是在卵巢的，也是在你的卵巢组织送到实验基地后，依我对你的感情，没有必要吩咐人去对你做这么大伤害。”白兰度摇头否认。
“简做这些，只是为了恨，和对我做最大伤害？”
“一部分，可以这么讲，伤害了你，对她来说，有利无益。另一部分，试管婴儿已经成功，ｊａｎｅ清楚自己的体质，自然担心生不出具有继承能力的简家人被我抛弃，所以需要提取你卵巢内组织制成激素，定期朝自己身体内注射，这也是她在怀孕期间，身体弱不禁风却依然完好强大的保存好了孩子的原因。”
保存，是的，保存。
对于简来说，只能称为这两个字，与保护没有任何干系。
现在想起她之前一圈圈绕着的腹带和畸形的腹部，小鱼心中还会阵阵作寒。
“前面我说过，我答应同她生个孩子，并一直留她在身边，最主要的原因，是黑猫，没了。后来，查到黑猫还在世的消息之后，简自然明白，她在我这里的存在价值，少的不只是三分。她那时取了你的卵巢组织，也许是因为恨，也许是因为妒忌，但最主要一点，我清楚，绝不是为了研究，而是为了……毁了你。”
白兰度目光，多了一些残忍，“她明白你对我的重要性，也明白她在我这里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罢了，所以，她不惜亲手毁了你作为女人最重要的能力，生育……并凭着肚子里那个孩子侍宠待娇……”
“那么声称爱我，并对他来说我无比重要的白兰度先生，甚至没有出手阻止，并对我告知过任何真相，甚至还加以欺骗，配合演戏，骗食药物，对我尽加利用么，这，也配称作爱？”
真是可笑。
小鱼说着，看着他，眼中全是不解与厌恶。
“原谅我，黑猫，你不明白我在黑恐所经历的生活，和必须担起的重任，我不能放任黑恐如此掌握在那些人手上，我必须做出反击，和需要一些必要能力，你，就是我那个必要，而为这个必要，我可以付出所有，甚至违背自己的心，甚至欺骗也在所不惜，我每日的后悔和心痛，你根本无法想象，那天看到你和鬼族争斗后昏倒在地上自言自语的模样，我听到你叫别的男人的名字，我几乎要抓狂，甚至，有毁了自己的冲动……我从不曾这样对待自己，和恨厌自己，这五年，你消失的这五年，我只能靠总有一天能找到你来安慰自己曾经做出的那些决定和对你的伤害，我从不曾这样，对任何人，都不，只为了你，只是为了你而已……你如此的想念你，甚至在ｊａｎｅ提议为我生出一个像你一样孩子时，我都坚持要做试管婴儿，我根本无法忍受去碰触除你之外的女人……”
白兰度声声说着，语句愧疚，十分神情，“这不恰巧正说明了，我对你无法言喻，谁也不能比的爱么，黑猫，你为什么……总是不懂呢？”
无法言喻……谁都不能比，……不懂？
小鱼可笑了，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简直越来越不可理喻！
“如果，我不能恢复呢？”小鱼扬眉问，“想必是当年，ｊａｎｅ送回我的卵巢组织后，你查出了我体内可以产生不可解释的高超复原能力，但，那也只是一种可能而已。白兰度，我问你，如果简生下了平凡的常人，我又失去了卵巢没有了复原能力，从此更失去黑猫能力，你又当如何呢？”
白兰度一顿，显然，这样的话语，把他问的有些发愣。
但却只停顿了几秒，他便笑，摇头道，“怎么会呢，不可能的，你可是黑猫，黑猫呢……你不像我，也不像那些普通人，你有着常人根本无法及触的能力与一切，黑猫，你怎么会这么想，又这么悲观呢？”
“因为，受伤害的人是我，尝过那些酸楚和痛并且上达十倍的人，也是我，白兰度，你说这些的时候，再说爱我的时候，有没有，真正的，为我想过任何一句？”
小鱼的质问，又让白兰度陷入了沉默，这种沉默，让他看起来很落寞，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光彩四射，和魅力逼人，那种落寞，甚至让他的脸色多出了一点自卑来……
他有些不可思议，又带着一些懊恼看着她喃喃低语道，“这不是你会说的话，这不该是你黑猫说过的话……”
“对，我是黑猫，我天生具有一些能力，但是，我也是正常人，我拥有喜怒哀乐，我有自己的性格，行为，和习惯，我不是你妄想中的那一个人，也不是必须按照你所希望的去活下去的那个人，我一点都不强大，我很脆弱，我受到了伤害，不但会痛，还会比常人多十倍的痛，我是有恢复能力不错，但是，这些恢复能力，却是要积攒在无数牺牲之下，才得到的恢复……不管我们之前的相遇是什么，也不管你是怎么所谓的爱上了我，但是，白兰度，我想，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你把黑猫的强大，当做了庇护，当做了渴望，却从来不问，别人的意愿与所愿。你把这称作爱，其实不过是一种控制，不是对别人的控制，是对你自己的控制，这不是一种爱，也不是一种宠，这是一种，天生的自卑与逃避，你爱上的是你的幻想，是你的以为，你不爱任何人，你爱的人，只有你自己，仅此而已。”
小鱼定定的说，一番言语，让白兰度完全陷入了沉默，那眼神，是受创，更带有完全的不可思议。
像是被打破，一种方圆构造，天地落想完全被打破的失望与愤恨……
“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白兰度低语，看着她，“没有我在你身边，你果然，变成了常人一般的模样……你不能这样对自己……这世上，除了黑猫，没有人能配得上我，黑猫，你怎么能允许自己变成这样？”
小鱼已经清楚，这个男人，已经无药可救，没有劝的必要。
“那么对战磊下药，也是你的决策了？”小鱼又问，语气很冷静。
“没错，当年无名学校和第十监狱消失后，除了ｊａｎｅ和战磊，谁也不知道你黑猫活下来的消息，ｊａｎｅ的隐瞒，是为了自保，也是为自己留有一条后路与后盾，更确切的来说，她的主体目的是要待在我的身边帮我。而战磊呢？”白兰度的语气略有寒雾，“他本就是我招进黑恐，甚至可说是我的人，但是，他却隐瞒我，背叛了我，这世间，背叛和改变一样，都是不可原谅。”
背叛和改变一样，都是不可原谅……小鱼不可思议冷笑，“只要不照你所想去发展的一切，只要不是为你而是为别人去做的一切，都是不可原谅的是么？”
白兰度抬首，已然一副你很理解我的慰然模样。
“自我，狂妄，又自私到令人发指，白兰度，你那些贵族优雅下隐藏的阴暗内心，真是寒心又可怕！”
小鱼冷讽了他一句，白兰度却未在意，像是已接受她的态度，声音竟然恢复了最初相见的温润平静，“记不记得，你在失忆和做警察的期间，一直会遭人攻击？而每次遭受严重攻击，甚至失去那时候，也会失去片刻记忆，而醒来时，一般都是由战磊救治？其实，那是战磊与jane之间早就做好的约定，ｊａｎｅ帮他隐藏你黑猫身份和已亡的消息，他帮助ｊａｎｅ提供一些必要帮助。”
“必要帮助？”小鱼皱了皱眉，有些狐疑，“ｊａｎｅ需要战磊帮助？”
“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受到袭击么？其实，那都是ｊａｎｅ以袭击为掩饰，隔些日子固定在你身上提取一些激素药物给自己身体注射罢了，不管她当初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得到你的能力也变成黑猫，还是为了后来给我孕育一个具有继承者能力的孩子，留在我身边，她那时候，必然是和战磊做下了约定的，不然，战磊也不会每次都那么及时的出现在你身边出手相救，不是么？”
他的话，让小鱼陷入了沉思，想之又想，确实如此。
但现在，即使如此，她已不能也不会有对战磊有任何怪罪。
因为她清楚，战磊从之前到最后昏迷，所做一切，都是为自己。
“当初，你对他下了多少药量？”小鱼冷问，“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变成了植物人？”
“应该庆幸他受过黑恐严格的训练和培育，不然，也不会有他现在强壮的抗药性身体，其他人每隔两小时吃食一片连食一天的话，早就因承受不了药物侵蚀，血管爆裂而亡了，他倒是……该感谢我。”白兰度说着，对战磊分毫不留情，眸中全是粟冷。
“但是。”
话锋忽然一转，白兰度继续道，“在ｊａｎｅ伤害着你，为自己的后路做着一切打算时，我也，为你做了一条后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