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连串,说了一大堆,掩去了自己受难遭到手术的片段,语气很快,表情却很紧张,以至于电话那旁的人听起来,都有些欲盖弥彰。
“身体怎么样?”
战磊又问,好像对这件事很执着,“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像从前一样受到人攻击?”
从前,小鱼确实会莫名其妙偶尔遭人攻击,找不到源头,挖不明目的,结果大都是昏迷,并在身体上受到不小的创伤。战磊当时,就算动用军力,也未曾查明原因为何,无耐下,小鱼次次只能认命跑去医院养伤,自动恢复,自动认栽。
虽然这种事,在这几年内并不常发生,但每一次发生,都足以让颜小鱼身体元气大伤,所以,战磊显得对此很在乎。
他此刻执着的逼问,让小鱼只感觉到心虚。
因为这次,她收到的损伤,绝对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强,都要伤。
但回答时,仍然脸不红气不喘,带着笑意轻松道:“都说了没事了……你知道的,我那么根正苗红的一人儿,根本不喜欢骗人,就别多想了。对了,霞慕尼风光很好,我的滑雪技术最近又更上一层楼了……关于你说像以前会有人忽然袭击我嘛……我想在这里是不会发生的,因为,毕竟,我和南宫家的少当家待在一起呢,想是人有心,也没胆吧。”
“你……”略有迟疑,战磊声音掩的平常已掩不住了那几分失落,“一直和南宫透在一起?”
“嗯。”
她答的坦然。
他沉默了数秒。
好半晌,低低道,“好好保护自己。”
“嗯,知道了。”
“还有”,战磊语气定着,“不要太相信身边人。”
小鱼听闻诧异,惊奇于战磊会说出此类话语,不由挑起眉头,打趣笑问,“也不要相信你吗?”
“是的。”战磊顿了顿,接,“有的时候,只能相信自己……”
最后一个字,听不清是什么,隐顿在了他的沉默中。
小鱼还想问,他已以事务繁忙要处理的理由放下电话,挂断了。
小鱼刚放下电话,准备再钻进被窝里去睡的时候,猛听见前方卧室房门喀一声,门把被人拧转,打开了……
接着,跨进一双修长的腿,和男人高大的身影。
有微微的寒息迎门而来,扑洒上脸面,也带来几分山头大自然峭寒的凉意。
小鱼微微一惊,下意识缩紧肩头,诧异道,“你……怎么回来了?”
是南宫透。
南宫透此刻抬头,用一双铮亮黑玉的眸紧盯着她,黑夜中,望不清情绪,却能看到那耀亮中明显的几分不悦。
“这么晚了,和谁打电话?”
“有的时候,只能相信自己……”
到口的话,险些出声,就像是从前,他每次警戒。
所幸在关键时刻,他有所警觉,察觉她是颜小鱼,他是战磊,及时止住了话语,阻住了一些不该发生的疑惑。
如若,现在,他叫出那个名字,他想,小鱼一定,诧异至极,并追根究底。
既然当年,战事过后,生命得到了苟活的机会,把奄奄一息的她从乱石堆中背出时,也做了掩埋从前,重新过活的决定,那么他,就一定要将从前的一切,守护,遗忘,彻底。
他一向谨慎,谨慎之极。
这也是当初,他可以待在她身边的原因。
所以,这些年来,他获得了新的身份,得到了新的重生,依然待在了她的身边,却从未提过那两个字,也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
即使,她已经失去了记忆,偶尔的失言或疑点,都不会引起过多波涛骇浪,但他依然谨慎谨微,认真而努力的克制和执行着自己,告诉自己,一定要在掩埋全部过去的基础上,好好保护她……颜小鱼。
战事后,她神智昏迷,她意识全无,他不停的在她耳边叫着小鱼,所以醒来后,她便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做小鱼。
他告诉她,你懦弱,你活泼,你开朗,你待人很热情,不喜深思,从不会胡思乱想,你很容易在乎别人的感受,你也很善良,你从小是孤儿,你的志愿,是全世界最正义最清楚的职业,警察,从此以后,只是个与全世界万万千普通人一样的小女孩,你的人生,会变的很平凡,很平凡,但你很知足,很满足,也很期待过这样的生活……
小鱼,好好期待你的人生。
这就是你。
从前的你,现在的你,一直以来,从没有变过的你。
严重昏迷期间,他一天又一天,强制性的,灌输性的,通过一个地下催眠师的方法,百试不厌的每天在她耳边呢喃……
昏迷的睡梦中,她有时会面露凶相,有时会面露杀机,有时甚至在听到他在耳边言语时,伸出手扼住他的喉,便是一阵发狠残忍。
他那时,险些被她杀死,她身上的戾气,根本就散发不去。
就连睡着,她杀他都轻而易举,这一点,他很清楚。
但是,他从没放弃。
他努力的,倾尽全力的,用尽所有方法的,锲而不舍,毫无间断的……每日,每日,在她耳边,重复着那些说过的话……只为用一个古老的催眠方法,借着她失去记忆的契机,给她一个新的人生,给她一个新的生活,给她一个新的自己。
一天,又一天,不知道重复了多久,他甚至觉得,自己要失望,甚至可以放弃了……因为,她脸上天生俱来的杀气,从没散过。
直到,为她做完基本治疗,开车带着昏迷的她四处游走,经过一家孤儿院门前时,听到院中喇叭在放一首儿歌,不知道是哪国儿歌,乐调舒朗清晰,带着明显的异国风情,不知是不是改变过的,期间有好几国的语言组成,虽不协调,乱中有序,听起来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无意驻足停留,只是匆匆一听。
却不料,这时一直躺在后座昏迷不醒的少女,忽然绕动手指,跟着那儿歌开始打节拍,哼哼唱唱,随了起来。
他发誓,她那时是昏迷的。
也发誓,在那一刻,她脸上的神情,全变了。
带着娇嗔,带着痴迷,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纯与羞意,无比清新,无比美丽。
毫无杀意。
他望着,望的投入,望到难以回神,望到听了半天她的哼哼唱唱,才懵然想起催眠师的嘱咐,赶紧询问……
你记得,自己叫什么么?
你对从前的自己,好奇么?
你期待,什么样的生活?
你的梦想,是什么?
结果。
无一例外,全部答中。
那一刻,他几乎泪流满面。
他抬头看了眼那孤儿院的大门,抿了抿唇,设法,将她送入了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