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
“献城的节骨眼上，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各方势力注目。”绪沐向后靠上椅背，“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见不得光的。在这种时候都会老实。”
“也代表着就算我们有所行动，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越歆麟左手脱腮，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点。
“长老会无法提供帮助，”希绮莉丝声明，“但我会与你们一起行动。”
“以英克兰德女侯爵的身份？”绪沐想起希绮莉丝除了选民之外的身份。
“还有商人的身份。”希绮莉丝指出关键。
“一个大胆的英克兰德经商贵族对天南的利益有想法，这很正常。”越歆麟食指画着圈圈。“现在城里就有不少这样的贵族，尤其是特斯兰特的贵族，打算借着特斯兰特掌控天依府大发一笔。”
“那我们就借着希绮莉丝的名头招兵买马？”
越歆麟对绪沐晃晃手指，道：“太耽误时间了，我们的目标是反军。”
“反军真的会来攻打天依府？”绪沐十分怀疑。
一行人从安灵府来时，反军就在进军怀阳府。这都半个月过去了，怀阳府依旧没有被拿下，前两天在怀阳府城都没发现有什么动乱，老百姓安定的很。
“有反军情报。”希绮莉丝开口，“怀阳府内没有出现战斗，怀阳知府为反军运送了大量物资。”
“怀阳知府反了还是求和？”绪沐追问。
“怀阳府兵已编入反军。”希绮莉丝的口吻是一贯的波澜不惊。“这是三天前的事。”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海盗王占据海珠府，怀阳府直接加入反军。
越歆麟道：“反军需要在天依府归属特斯兰特之前，拿下天依府。”
“否则，他们就没机会再碰天依府。”绪沐理解此中情况。
一旦天依府成为特斯兰特的属地，反军的任何进攻行为都会被视为对特斯兰特的宣战。特斯兰特在位首相可是出了名的强硬。只要反军敢动手，当天特斯兰特的军队就能登陆天南，发动战争。
西方诸国个个都是巴不得有这么好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发兵登陆。
希绮莉丝道：“今天是公历十月二十九，反军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绪沐看着越歆麟，发问：“你确定反军一定会攻打天依府，而不是绕路去天南西部？”
“不确定哦。”越歆麟伸手去捏绪沐脸颊。
“那你在天依府把反军当作目标为了啥？”绪沐脸被越歆麟扯着，说话有些含糊。
“你说，”越歆麟嘴角翘起，“要是天依知府死了，这事儿怎么算？”
“还有同知能掌控全局。”
“也死。”
“那天依府就人人自危了。”
天依知府献城一事，特斯兰特自然是想确保顺顺利利的得到一府，但其他国家可不乐意就这么让特斯兰特吃下一府。力主献城的知府和同知一死，献城这事儿一定会受到影响，这是多方都乐意看到的。
“要那两个人死没那么简单，”绪沐想起自己当初杀官的经历，“献城的事情闹这么大，想刺杀他们的人估计都去过好几拨了。”
“就算刺杀成功，也不见得就一定能阻止献城，甚至说能拖延多久都是未知数。特斯兰特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绪沐并不看好刺杀这个选项。
越歆麟素净的手掌有些bing凉，贴在绪沐脸上揉来揉去。她笑着道：“所以我们需要一场势。”
“一场把让所有人都坐不住的势。”越歆麟的眸光落在绪沐身上，不怀好意。
“借你冉遗一用。”
“你想把府衙给炸了？”
“一切的规则和脸面都只是因为利益不够大。一颗八级魔能核心足以让诸国都坐不住，而且大概率特斯兰特会被第一个踢出局。”越歆麟的标志性温婉笑容出现。“炸了府衙是个好选择。”
“我可以不借吗？”
“不可以哦，亲爱的。”
绪沐有些慌，越歆麟到底打算用冉遗搞出什么样的大事情？就她杀人时把人做成“生鱼片”的性子，把半个天依府城炸了都有可能。
越歆麟摆摆手，道：“放心，我心里有数。”说着掌中绽放冰花一朵，旋转把玩。
“这样我反而更不放心……”绪沐揉揉被越歆麟手掌贴得发冷的脸。
“我和希绮莉丝操心这事儿就行，你带着风铃出去玩吧。”越歆麟捏碎了冰花，将其化作一团冰尘，飘散。
……
四人闲扯了一会儿，便散去了。
希绮莉丝和越歆麟提上冉遗出门，不知道做什么去。留下绪沐和风铃大眼瞪小眼。
“要不逛逛园子？后面还有不少建筑。”绪沐提议。
风铃摇摇小脑袋，有些踌躇道：“我想出门看看……”
“行，咱们出门溜达。”绪沐摸摸口袋可怜巴巴几枚金币，“忘了和小姐多要点钱。”
风铃的笑容绽放，像是扎根磐石的小白花，纯净无暇。
绪沐心里一软，笑眯眯地揉了揉风铃灰白的短发，“咱们去看看这天依府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嗯。”风铃点头，牵紧了绪沐的手掌。
出漆光园的时候，周姨问两人要不要她随着作个向导，被绪沐婉拒了。
出了园门，百顺道上人不多，来往的也尽是些光鲜显贵之人。
门口蒸汽机车还停着，越歆麟她们没用车。
绪沐上了车，风铃坐在他后面。
“反正不认识路，我们走到哪儿算哪儿。”绪沐光棍得很，发动车子就向前驶去，决定哪儿热闹往哪儿钻。
驶过百顺道一号，也就是天依府衙时，绪沐看见了越歆麟的身影，她进府衙了。
既然越歆麟没让自己操心这些事儿，绪沐也就没去想，只打算带着风铃出去游玩。
蒸汽机车随着人流而行，扎进人车最多的街道，驶向建筑最华丽高大的区域。
陌生的街道，不算陌生的天南人口音，风吹进机车里，吹乱绪沐额前碎发。
风铃摇起后车窗，抚平自己被吹得乱糟糟的头发，瞳中倒映着窗外掠过的景物与人。
风吹来的人间红尘气里，绪沐和风铃整理着各自的思绪和记忆，在一片陌生的土地，在一个全新的未来。
真实不虚的现实，打破了绪沐曾以为的这辈子就此沉寂，消融了风铃出生至今堪堪断绝的无穷黑暗痛苦。
“风铃，你以后想做什么？”绪沐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风铃怔怔，许久没作声。
“我就是随口一问，不用多想。”绪沐笑着，“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所以还挺好奇别人的想法。”
风铃看着窗外，伸出小手放在绪沐头顶，轻轻揉动。
“你这样就让我很为难呀！”绪沐骤然拔高了音调，伸手揉揉鼻子，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也有些许异感。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风铃的声音不似小女孩的娇气，而是带着些许沙哑，却温柔。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目标。”绪沐笑着，伸手握住头顶上那只小手。
“我本以为我应该是你师父的。”
风铃眨眨眼，也笑了。
“现在嘛……”绪沐摇摇头，颇为自嘲，“我似乎还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越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行，越是觉得不需要人陪伴。”
“其实就越需要被人在意，就越需要被关心。”
“我是不是，有些太弱了。”
“我们，永远在一起。”风铃回应着绪沐，脑海中翻腾的无数记忆画面渐渐平歇，只余下一个女人的虚幻身影。女人张着嘴巴，唇齿开合，英克兰德语的音节被风铃读取。
“这是谎言。”
风铃笑得灿烂，大眼睛忽眯成一条线，遮住猛然收缩的竖瞳。
灵魂的咆哮撕碎了脑海中的女人虚影，风铃的恨意在灵魂中化为风暴席卷，冲击着初代魔女遗留的记忆以及影响。
“他是我的信任！”
“而你，是我的梦魇！”
魔女的本质也许就是扭曲与叛逆，风铃毫无保留的对初代魔女发泄着憎恨和怨念。
初代魔女的记忆在风铃精神受触动，灵魂有所波动的时候跳出来，想要影响风铃。只是似乎起到了反作用，使得风铃对灵魂中初代魔女的部分疯狂排斥。
绪沐无奈笑笑，掌中光芒散发，融入风铃身体，与风铃的魔力结合，稳定住风铃不自主散发的魔力。魔力的稳定可以影响灵魂的稳定，这是魔力与灵魂的诸多关联之一。
魔法师在府城之中散发魔力，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好在绪沐的魔力有独特的特质，稳定风铃魔力的同时，自身魔力不会被他人感知到。
正好驶进了一条商业街，绪沐找个位置停下蒸汽机车，坐到后排，把风铃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专心帮助风铃稳定魔力，使风铃能集中精神去对抗灵魂中不属于她的部分。
“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这种情况，”绪沐下巴抵着风铃小脑袋。“还是尽快解决这个隐患比较好，小风铃得吃点苦了。”
对付灵魂形式存在的东西，绪沐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初代魔女的灵魂碎片与风铃灵魂融合，处理起来必须无比小心。之前打算用时间去消磨，但看风铃的态度还是选择激进一点的方法，早些把那灵魂碎片的问题解决比较好。
太阳在天空缓缓前行，蒸汽机车停在人流之中。
风铃的灵魂之争已经过去两个时辰，绪沐闭着眼，掌中魔力持续不断，人却快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