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高崎市之前,我去了趟警察局,将自己所有的遗落在酒店中的物品全部拿了回来,才登上了前往须贺川市的列车。
须贺川市东面的石川町曾是父亲出生的小村子,但因为当时的传言,全村搬离了那里,这几天所做的调查,一切要从这里开始了。
坐在向北前进的列车上,我从背包掏出了那两个本子。
一本是书面已经发黄,但字迹依然清晰的《宇治拾遗物语》。
另一本就是压在它下面的影集,封面是一个穿着和服撑伞的漂亮小女孩。
我把它们放在了膝盖上,但是却不敢打开。
我看着列车在一片庄稼地的旁边飞驰而过,田地中耕作的农民快速的闪过车窗,不见了踪影。
盯着车窗外发呆,听着列车不时的报出下站的站名,周围的乘客一会起身,一会落座,而不动的只有我。
从经过小山站,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边落座了一位穿着正统,白发冉冉的老人,他不声不响的从随身的包中拿出了一本诗集。
“您好。”我礼貌的跟这位老人打了个招呼。
他把眼睛落到鼻尖,从眼睛的上方看了看我,然后微笑示意。
“您好。”
随后他便看起了手中的那本诗集。
“今天的天气真是很好啊。”突然说出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把目光从窗外拉了回来,看了看身边的这位老人。
“是啊,天气真的很好。”
“你在看什么书啊?”他的视线从没有离开手中的那本书。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抱着的两本书。
“哦,这是临行的时候,一位朋友送我的书。”
“这可是本好书啊,你可要保存好。”依然看着手中的诗集。
“是,是。”我连忙点头示意,将目光落在了放在影集上面的《宇治拾遗物语》上。
“从名古屋来的吗?”他依然看着手中的诗集。
我有点不想与他搭话了,就假装没有听到。
“是吗?”他继续追问我。
“哦?是,是从名古屋出发的。”
“一个人要多加小心,你的一路可是不顺利啊。”依然看着手中的诗集。
我心想,他怎么会知道我一路不顺利呢?
“您是要去哪呢?”我回问老人。
“......”他没有回答。
我感觉尴尬至极,快速的把手中的两个本放回到了背包中,然后又将头扭向了窗外。
“那年,我有幸见过一次这本《宇治拾遗物语》,写的是真不错啊。”
听到老人说起这本书,我将头转回了他那边。
意外的是,老人竟然没有看着手中的诗集,而是看向我。
“您见过这本书?”我又从背包中把书拿了出来。
“对,是见过一次,不过,那次的经历让我终身难忘啊。”
老人并没有接过我手中的书,而是自己滔滔不绝的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第一次见这本书是18年前,我那时是工厂里的一个小会计,而这本书的主人和我同样是那个工厂的员工,我们的私交甚好啊。”
我把这本书放在腿上,用双手盖在上面,仔细的听老人讲他的故事。
“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本书应该是本木家的吧。”
“是的,他是我同事......”
“本木是个好人啊,对人热心,工作能力也很强啊。”老人打断了我的话。
“我记得有一次在他家喝酒,喝到中间,他就拿出了这本书让我看,因为我比较喜欢日本历史文学,所以就让我看。”
“......”这次我没有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当时他的孩子才这么高。”老人用手比划了一下。
“他的夫人对我们工友也是非常非常的热情,我还记得那晚吃的是我海边的亲亲送来的新鲜鱼肉啊,我和我的夫人都不会做,就拿去了本木家,新鲜的鱼肉加上精湛的手艺,真是不错啊。”
老人讲到这里,嘴里吧唧吧唧的还回味起了当时的味道。
我静静的看着这位老人。
“当时拿到这本书,屋子中的电灯突然都熄灭了,对,都熄灭了。本木以为是线路问题出门去检查,可是还没打开房门就恢复了。”
“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我不确定老人会不会打断我的回答,或者根本就不是想问我,于是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眨着眼睛看着我接着说道。
“后来,本木坐在我的对面说:要有奇怪的事发生了。我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以为他就是在吓唬我,于是端起酒盅又喝了一口。”
“紧接着,房子开始摇晃了起来,桌椅板凳都摇晃了起来,我以为是地震了,慌忙的钻到了桌子的下边。”
我看着老人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平静的就像一碗水。
“然后本木就对我说:起来吧,是一个小妖怪。”
“小妖怪?什么小妖怪?”我翻开放在腿上的那本书。
“是啊,一个小妖怪,我还看到了它,哈哈,真是可爱的小妖怪。”
我快速的在那本书中寻找着。
“那须盐原站到了,请乘客准备下车。”
广播中报出了即将到站的声音,我抬头看去,就坐的部分乘客已经起身准备下车了。
身边的老人也站起来。
“保护好这本书,它会保护好你的。”说完,他便向车门的方向走去。
老人没有告诉我是什么妖怪,但是他确定是妖怪了。不过日本经常发生地震,也许是地震的缘故吧。
车停下了,然后又缓缓的启动,直到我到了须贺川市车站,我身边再没有坐任何人。
我站在站前的广场上,须贺川市这个人口并不多的小城市,好像有什么巨大的秘密正要向我解说。
我找了一间小旅馆住了下来,这里靠近小松区,十分安静,屋子中摆着两张单人床,一张写字台和一个壁挂电视。
格局简单,但是住起来非常的舒适,川外就是一条通往社区的街道,来往的行人不多,但还能听到自行车经过时的铃声。
屋子中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我想应该是床褥散发出来的吧。
我把背包放到房间的一角,把雨伞立在了门边,又将那两本书摆在了书桌上。
身子向后一倒,便陷在了柔软的床上。
晚上9点50分,我睁开了眼睛,肚子饿的咕噜咕噜的,原来我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啊。
出去看看吃什么吧。
来到一楼的前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空空的椅子上深陷的痕迹,让我感觉到刚刚应该还有人坐在这里。
独自一人来到了街道,潮湿的海风吹着我的脸,就像在做spa一样。
顺着风吹来的方向,我想着社区边上走去,貌似远处还能看到开着灯的店家。
我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两边的店铺都已经关门打烊了,只有这家,门前的的两盏宫灯模样的灯,还亮着。
我站在门口,里面几张桌子,没有一个客人,但是能看到老板还在后厨忙活着。
“您好。”我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您好。”一个胖胖的大叔从后面走了出来。
“我有点肚子饿,能给我煮碗面吗?”
大叔差异的看着我。
“您好?”我又问他。
“小姑娘,这里可不是你来吃饭的地方啊,快出去。”
大叔愤怒的朝我这个方向走来,一边用手哄赶,一边抓着我的胳膊,将我扔了出去。
我正要发作,可是回头看着这家店,它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片空地,就在两间关门的房屋边上。
-我吃饭的心情一点都没有了,自从带着这本书出发,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怪事。今晚就吃了一碗拉面,是我经过便利店是买的。明天我就要去神川町老人说的那条村子了,希望它还在。一切安好,勿念。-
注:鸣屋是寄居在老房子里的小型妖怪,它喜欢摇晃房子,使房屋和家具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江户时代的《太平百物语》中记载了一个发生在但马国(今兵库县)的故事。有几名浪人为了比试胆量,相邀在一个鬼屋过夜。到了深夜,整个房子都开始猛烈摇动。浪人们以为是地震,却发现只有房子在摇。一连两天都发生同样的事情,浪人们向一个叫智仙的和尚求助。夜里,房屋又开始摇晃,智仙留意到晃动最剧烈的地方位于榻榻米的一处,把小刀插进榻榻米的瞬间晃动就停止了。第二天和尚对房子进行了仔细的调查,发现地板下面有个名为“刃熊青眼之灵位”的墓碑,其中“眼”字被昨晚的小刀刺中,流出来很多鲜血。向当地人打听之后得知,这间房子的旧主人猎杀了一只在附近伤人的熊,又立碑镇压它的灵魂。
另外,日本的报纸也曾记述过关于鸣屋的故事。明治33年(1900年)1月,住在东京的影山丈作的长女出生了,可是第二年次女在出生第二天就夭折了,次女头七那天连长女也一并夭折,更惨的是,过几天连他妻子都去世了。接连到来的不幸使丈作债台高筑,因为拿不出钱来,债主们便把丈作家里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了。不久之后,伤心欲绝的丈作也不知去向。后来,每到晚上那个大杂院里就会响起吱吱嘎嘎的声音,附近的居民怀疑是丈作家人的鬼魂作怪,于是争先恐后地搬去了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