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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死中求生

眼看软榻就要完全掉下去,金轩用尽全身力气冲去,扑倒在地上。终于在关键时刻,抓住了软榻上的缰绳。巨大的力量带着他也朝着悬崖滑去,金轩咬紧牙关,用力的拉紧缰绳,把手中的剑深深的刺入岩石中,滑行了丈许,直到他半个身子也在悬崖下,方才停止了下来。

这一切惊变发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靠着最初的本能来做出决定。

金轩吃力的拉着缰绳,慢慢地把软榻朝上拉去。背后的伤口崩裂,鲜血顺着他的手臂缓缓地滴落。在大红的嫁衣上,没有留下半分的痕迹。

怡然一手抓住软榻上的纱幔,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抓住李嬷嬷的衣衫,哪怕是指甲翻转,指尖发白,也不肯松手。

“公主,放开她……”金轩吃力地说道,背后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痛得几乎麻木。

“不!”怡然摇头,看着金轩,她的脸色很苍白,几乎看不到一丝的血色,那一双清眸倔强而坚定,彰显出主人的决心。金轩的意思她怎会不明白?少一个人的重量,便多了几分生还的几率。但是,李嬷嬷不是别人,是把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奶娘,她怎么会看着自己的奶娘堕崖身死而只求自己活命呢?

黑衣人站在崖顶,眼神狰狞而可怕。他一脚踏在了金轩后背的伤口之上,发出桀桀的笑声:“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刺骨的疼痛让金轩的手不禁一松,软榻顿时又下滑了几分。金轩眼神一紧,把缰绳拽在手中,紧紧地,紧紧地,不肯松开。

黑衣人没有立刻杀死金轩,反而一脚又一脚的踩在他的伤口上。折磨一个人,远比杀一个人来得更痛快。

“你放手啊,放手啊……”怡然失声痛哭。她没有料到,金轩竟会为了她不顾生死安危,用性命相搏。“你是匈奴的王子,怎能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我是一个男人,我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女人丧命!”金轩笑着说道,这笑容不带丝毫的算计,只是因为笑而笑。

怡然眼神恍惚,十五年来,除了奶娘外,何曾有人为了她而不顾一切?而眼前这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却可以为了自己舍生忘死……“殿下,你与我不同,你身上肩负着国家大任……放手吧,殿下……”

“不放,不放,死也不放!”金轩不再保留,凝聚起所有的内力,咬紧了下唇,脸色憋得通红,却怎么也不放手。

怡然露出凄美的笑容,那笑容说不出的美丽,让天地都为之失色不少。“怡然今生能得殿下倾心相待,不枉此生……”

“公主,你要做什么?”金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神慌乱了起来。“我一定可以救你的,一定可以救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不要做傻事……”

“若有来生,怡然愿与君相守……”

“撕拉!”

李嬷嬷的衣衫终于承受不住,怡然手中只留下一块染血的布料。与此同时,怡然松开了另一只手。

“望君珍重……”怡然璀璨一笑,灿若星辰,明媚而娇艳。红色的凤冠霞帔在落日余晖下愈发显得绚丽夺目,金丝绣成的凤凰仿佛复活了一般,展翅高飞。

金轩永远记住了这一幕,这一刻,还有这让他无法忘记的笑容。那少女带着最简单却又是最美丽动人的笑容飘然堕下万丈悬崖,红霞映射,丝带纷飞,竟是说不出的绝美,说不出的心伤……

“殿下!”段别离杀死与自己厮杀的黑衣人后,便拼尽全力朝着怡然、金轩所走的方向赶去。当他赶到,看到的就是金轩悬在悬崖边,手中缠住了缰绳,巨大的力量磨破了他的手,缰绳被鲜血染成了血红。金轩悲痛的看着崖底,便是连黑衣人举起的长剑都不曾不注意。段别离来不及多想,一道金光从他的手中射出!

“啊!”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高举的双手僵在了半空中,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身子缓缓地倒了下去。

原来,危机时刻,段别离用金子做暗器,射入黑衣人眉心,及时救下了金轩。若是他稍慢半分,只怕金轩的下场也与怡然一样了。想到这里,段别离就不禁有些后怕。杀手不能有情,也不能有弱点。弱点会让人变得软弱,再也不能做到冷酷无情。但是,几年相处,对于金轩,他不仅当他是徒弟,更当他是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

“殿下!”几个闪身,段别离便到了崖边,用力地把金轩拖了上来。看着金轩血肉模糊的后背,屈指轻弹,先封住穴位止血,方才从怀中拿出金创药,涂抹在伤口上。

“怡然……怡然……”金轩趴在悬崖边,看着云雾缭绕的万丈悬崖,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溢出。由于失血过多,再加上对段别离的信心,他再也无法支撑,脑中一阵晕眩,便陷入了昏迷中。

“殿下……”段别离焦急万分,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竟会是这般的结局!眼下金轩性命危在旦夕,时间不容得他多做思虑,抱起金轩,回首冷眼扫视了一眼被他所杀的黑衣人。这个仇,他一定会报的!他一定会让幕后之人为今日所作所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悬崖边恢复了宁静,若不是地上残留的尸体,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恐怕没有人会想象出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又一名黑衣人出现在崖顶,他手中拿着一只通体碧绿的笛子。他竟是刚才以笛声为其他人解围的那个人!只见,他仔细翻查三名黑衣人的尸体,露出凝重的神色。这是……看到悬崖边上缰绳的划痕,他心中有种不好预感。难道……望着万丈深渊,他拒绝相信自己所猜测的结果。不,不会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即,这名黑衣人便如来时一般,身形一闪,动作快如幽灵,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万丈悬崖,深不见底。云雾烟波,遮挡了视线。因此,无人可以看到悬崖下的情景。

且说怡然松开双手后,任由身体坠下,直到再也看不见金轩,脸上纯纯的笑容才逐渐消失。清澈如水的眼眸被凌厉所取代,看着在自己下方不到丈许的李嬷嬷,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右手轻挥,一条红色的长绫从她大红的罗袖中飞出,缠住了李嬷嬷的腰身。

与此同时,怡然微抬左手,只听“喀”一声轻响,从她的手腕处射出一条钢丝,直入悬崖壁上坚硬的岩石之中。快速坠落所带来的力量渐渐被射出的钢丝化解,停在了半空中,缓缓地朝着悬崖壁上飘去。借助钢丝的力量,怡然一脚踏在了平滑的悬崖壁上。看着被红绫缠住的李嬷嬷,怡然的眼神愈发坚定起来。右手猛然用力,李嬷嬷的身体便飞到了她的后背之上。

看到越来越大的软榻,怡然知道,若是不躲开,她们断然没有生还的机会!她用手臂紧紧地拖住李嬷嬷的身体,咬紧牙关,她明白,此时,自己绝对不能有半分大意。否则,便是万劫不复之地。她左右环视了一番,看到不远处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当即一喜,微微轻荡,借助力量荡到了岩石之上。又是一声机括声响过,钢丝从悬崖壁上脱离,重新缩回她的手腕处。

而软榻则从她的身边擦过,朝着崖底坠落。

这些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容不得半分差错。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怡然抬手擦掉额角的冷汗,还真是好悬啊!她看着左手手腕处的臂环,不禁淡淡一笑。没想到竟是当初师父给自己拿来戏玩的物件救了自己。难怪师父曾言,有了它,有时候比轻功更快、更隐蔽。这岩石坚硬如铁,若非宝刀利器很难刺入半分,她没想到,这小小物件竟能深深刺入其中。师父,你说过,人生就是一场豪赌,很显然,这一次,我赌赢了。

怡然不再犹豫,背起李嬷嬷,用红绫把她紧紧地绑在自己的背上。在一些传奇小说中,轻功练到了极致,可于万丈悬崖如履平地。怡然忍不住嗤笑,世上哪有如此神奇的轻功?不过是被夸大其词了而已。如真有这样的轻功,还有什么地方去不得?

怡然轻轻拍了拍李嬷嬷的肩膀,坚定地说道:“奶娘,你放心,怡然一定会带你上去,一定会找到毒手圣医,有他在,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周遭事物。怡然从怀中掏出一只红色的圆筒,抛入空中,绽放出绚丽的七彩光芒,瞬间照亮了她的四周。

“奶娘,很快我们就会上去了……”

果然,不多时,一条粗壮的麻绳落在了她的身旁,悬崖上方传来了询问的声音,“少主,少主……”

“我在,”怡然说道,右手抓住了麻绳,用力拽了拽,“拉我上去……”

还未等怡然把话说完,一道白色的人影顺着绳索飘然落下。一名白衣轻纱遮面的女子借助绳索悬浮在怡然身侧。看到怡然狼狈的样子,眼神微变,“少主,你受伤了?”

“无碍,不过是一些皮外伤。”怡然摇头说道,“只你一人前来吗?”

白衣女子的语气很是淡然,眼神也平淡无波,不像是下属应有的语气。“主上派冰兮前来保护。至此之后,冰兮只需听从少主一人命令即可。”说罢,冰兮抓住怡然的手腕,把她拉入自己的怀中,丝毫不介意怡然与李嬷嬷身上的鲜血污秽了她洁白无瑕的裙衫。“冰兮带少主上去。”

冰兮手腕轻抖,借助绳索的力量,脚尖轻点,顺着绳索朝上飞去。片刻功夫,她们三人便到了悬崖上。

公元358年,大楚永嘉三年秋,大楚与匈奴和亲,途经落霞山,遭遇劫杀。随行侍卫尽数丧命,怡然公主坠崖身亡,金轩王子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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