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城门的战事愈演愈烈之时,郡主府内,郡主倡举正挺着肥厚的肚子来回踱着步。他馋了,但馋的不是美食,不是美女,他馋的是那恶犬,是那撕咬吠鸣给他带来的刺激感。
郡主府与西城门的距离很远,这里的老百姓,还没有获知赤兽攻城的消息,都以为这还是一个普通寻常的夜晚而已,一切都显得十分平静,毫无波澜。
倡举的妾侍们在后房呼喊诱着他,可今日,他却对女人提不起兴趣。
恶犬久久未到,他愈发地忐忑起来。
倡举终于按耐不住了,他把张松叫到府上,问道:
“让你办的事,为何还没结果,犬呢?”
张松也很纳闷,按照正常的时间来算,这些恶犬一个时辰前就应该送到府上了,他皱着眉嘟囔着:
“对啊,怎么回事,难道让图门左的人给拦住了?我这就安排人,过去看看!”
倡举:“还安排个屁!你亲自去,赶快!这事不对,有蹊跷。”
倡举的“嗅觉”很“灵敏”,他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在灾祸临头的时刻,总是能提前嗅出危险。
将张松派出去后,倡举仔细地梳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赤兽攻城、庆功宴、犬车队、西城门、南城门、潜入……突然,倡举心中大惊,忽觉得后背发凉,他隐约感到,赤兽有从南城门潜入城中的风险!
倡举,多么聪明的头脑,倘若用来理政为民,万和郡将会变成多么强盛的一座城池,可这脑袋却用来欺压百姓,用来无度敛财,用来斗犬和算计,可惜,又可恨。
张松走出郡主府没多远,一阵西风猛然吹过,他忽地站定,只听到那风中夹杂着阵阵拼杀呼喊,还带着刀箭刺破空气的诡鸣,张松愈发觉得七窍和恐怖。
又硬着头皮穿过几条巷子,张松终于看到了那三辆马车,正停在道路中间一动不动。
张松走进一看,见一具尸体正躺在马车旁边的地面上,面目狰狞姿势恐怖。
从尸体的着装打扮能看出,这人正是那赶车的车夫。车夫死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瞪着大眼惊恐地望着前方,更吓人的是,他的心竟然被生生掏出来,扔在了一旁!
张松倒吸了一口凉气,忽地意识到了严重的问题。
“不好!”他脑袋一热,心里一咯噔,转身便往回跑。
“郡主!郡主!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张松扑通推开了门,连呼带喘地报告着。
“赤兽!赤兽攻进来了!”
倡举:“什么?这事可不能儿戏!”
张松:“那犬都跑了,车夫都死在地上了!我听到,图门左的人已经跟赤兽打起来了!叮叮当当的,也不知现在谁占上风啊!”
倡举忽地激动紧张起来,他走到张松面前,拽着张松的衣领,说道:
“你可不要讲假话!否则我剐了你!”
张松:“大人啊,我哪敢啊!”
倡举慌张地说:“真让我猜中了!你赶紧叫人过来!把府上所有的家兵都叫过来!”
张松:“大人,你想去杀赤兽?”
倡举:“杀什么赤兽!叫人过来保护咱们,你跟我一块,带上东西,赶快下地堡!”
张松:“好嘞大人!”他说完便转身,但又忽然定住了,他有些犹豫起来,想起了家中年轻漂亮的老婆,张松想要带着她一起逃命。
于是,他便对倡举道:“我,我回家叫上我内人,大人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听到这番话,倡举有些不悦了,他本是想着让张松一个人跟他去地堡避难,没想到这家伙还要拖家带口,还让自己等他,倡举瞪着眼说:
“要不要我等你生个孩子再来?”
张松立刻读懂了倡举的意思,卖着笑脸说道:
“嘿嘿,大人你这是说哪去了,我,我跟你走,哪也不去了。”
大难临头,张松就这样如此轻易地扔下了自己的结发妻。
倡举瞥了张松一眼,满面的嫌弃,随后吩咐人将府上的财产宝物悉数转挪到了地道内。这个万和郡的大蛀虫,敛的财足足有上百箱,从冰海的冷珍珠,到黑域的墨金,从元鼎峰上的铁木参,到坤罗河里的美玉,奇珍异宝,不可胜举。
倡举舔着他肥满油圆的肚子,带着妾侍三人,钻进了地洞之中。
这地洞如同一个地下宫殿,倡举足足花了四千两黄金,用了四年时间,才修建好了这个奢华的大地堡。
地堡内有完备的空气交换通道,又引入了地下水,里面储存了充足的粮食肉品,足够数十人生活个一年半载。
在几年前,赤兽的活动愈发频繁,倡举为给自己留后路,开始修建这个地堡,目的就是为了应对赤兽围城的情况。
其实,直到现在这地堡也还未完工,倡举想着再用一年时间挖出一条密道,密道与地堡相连可直接通出城外,免得他们憋在洞中无处可逃。
可如今,密道还未动工,赤兽便攻了过来。
地堡的入口十分隐蔽,在佣人房院子里的一口枯井之下,如不刻意寻找,外人根本发现不了。张松站在倡举身旁,他环顾着这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曲意逢迎道:
“太壮观了,大人,太壮观了,您可真不是一般人,厉害!”
倡举并没有心思听张松在这溜须拍马,他皱着眉,琢磨着念叨:
“图门左虽然愚钝,但在守城用兵上,应该不会出大问题,这赤兽是怎么冲进来的呢?”
张松:“是啊,老爷,我也奇怪呢!”
其实,看到那被掏空了心脏惨死在地的车夫,张松就已经明白了大半。他知道,赤兽的潜入很可能与这个运犬车有关,万和郡城门被攻破,十有八九是倡举造的孽。
但张松却装作一副无知不解的样子,他怎么敢跟倡举说这番话,怎么敢将矛头指向倡举,哪怕是倡举亲自开了大门将赤兽请进去,张松也要给倡举拍手叫好,他深谙自己的生存之道。
倡举斜了张松一眼,满是厌烦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内厅,不再搭理张松了。
当倡举等人惬意地躲在地堡中时,西城门的鏖战已变得异常的惨烈,双方刀光剑影,白刃相接。罗曼人几乎射光了所有的弩箭,虽然有些瘦小的赤兽确被弩箭射死、射伤,但却难以挽回赤兽冲进城内的大势。
图门左命万和郡两万名守军全部冲到了西城门下,试图拦住凶猛的赤兽大军。
赤兽大军与罗曼守军在西城门展开了肉搏战,这是图门左的下下策,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图门左见识过赤兽的凶猛,也深知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死战,但他别无选择。
图门左已经派人打开了南侧小城门,他要给城内的老百姓开一条逃生的路,否则赤兽一旦涌入城中,这些无辜的人都将沦为被任意宰割的羔羊。
图门左十分的悔恨和自责,他虽然不知尔罙冥是如何潜入城内,不知它如何从城内打开城门,但他责怪自己应该提早的意识到这个潜在的风险,并多加防护。
可这个形势,没有时间给他总结反思,更不是论罪定罚的时候。
图门左抡起浑天霸王戟,高呼一声:“罗曼人!万古不灭!”
他随即冲杀上前,闯进了赤兽大军之中。身后的上万名士兵们也跟着高呼:“罗曼人!万古不灭!”
他们前仆后继,奋不顾身,面对着比自己强多倍的兽族,士兵们毫无惧色。
当然,这其中也有很多怯战的逃兵,他们趁着城池慌乱之际,扔下兵器丢掉盔甲,或躲到角落,或装成百姓,奔向南城门,混入出城的人群之中。
西城门的战事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罗曼人终于招架不住溃败下来,赤兽冲破了防守,疯狂地涌入城内。
战火顺势向城中蔓延,面对面的集中冲杀变成了散落在城内各个角落的点式巷战,一时间,万和郡变成一片红色的焦土。
鲜血染红了大地,一栋栋房屋、楼棚陷入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