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愕然一怔,心中懊悔无比。
小女孩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了地上,尘土圈圈斑驳,似是伤了的心。
小男孩慌乱地一瘸一拐跑到小女孩身边,拉住她的手臂,“我……我……我……”
小女孩眨巴眨巴美目,噗嗤一笑,“逗你玩的。”
小小年纪经历了多少苦难,才能把悲伤埋进心底,用微笑示人。
小男孩挠着头,憨憨地笑着,连伤口的疼痛也是如此美妙。
小小年纪经历了多少苦难,才能忘却伤痛,变得如此坚韧。
童,泯灭了童心,活的像个小大人,岂不是莫大的悲哀!
“你能成为我的朋友吗?”小女孩希冀地盯着小男孩。
她没有朋友,也有很多朋友。没有人是她的朋友,许多小动物是她的朋友。
小男孩突然严肃起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是我的!”
小女孩欢喜雀跃,银铃般的笑声为这黄昏奏响了最动听的乐章。
小男孩也笑了,他本不苟言笑,现在笑了。
他们这才像个小孩。
小女孩拉起小男孩的手,“我们回家吧。”
小男孩低头不语。
家?他的家在哪里?
秦国吗?他自懂事起,只能遥望家国的方向。赵国吗?这是可笑的,自懂事起,他就没有笑过,不是不想笑,是因为生活所逼的只有泪水,到现在泪水都没了。
他还是个孩子,今天才知道笑,笑是如此美妙。
“对不……”小女孩嘻嘻一笑,“我知道你是赵政,你是秦国人。”
赵政紧咬着嘴唇,盯着地面,揪着衣角。
“呵呵,我们都一样。”
“哦?”赵政看向小女孩,略一思忖,明白了:她是人见人怕的“阿房妖女”,处境不见得比自己好多少。
他看着她,暗淡的黄昏衬托着她的笑颜,令他不知痛的心,开始痛了。
“我们走吧,你要是没去处,就先到我那里。”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愣了一下,连忙抬起头,不停地眨眼睛。
“你……你……怎么又哭了?”
“没人问过我的名字,从我记事起,大家都叫我阿房妖女。就连……就连父亲和姐姐也只叫我阿房。”
赵政鼓足勇气,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那我很荣幸,是第一个知道你名字的人。”
小女孩嘻嘻一笑,“你可真够笨的。”
“我笨?”赵政瞪大眼睛,一指指向自己,扯动了伤口,咬着牙丝丝地吸着。
小女孩赶忙举起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青肿的脸颊。
“你长的好高啊。”
“你还没告诉我,我为什么就笨了?”
小女孩拉起他的手,“天黑了,我们快回去吧。”
夜幕有了繁星,不再孤独。
羊肠小道,花草摇曳,一对小孩牵手回家。家中无炊烟,无人牵挂。此时,他们是快乐的,笑声,点亮夜的黑。
“你快告诉我,我怎么就笨了?”
“若你是第一个知道我名字的人,那我的名字是从哪里来的?”
“呵呵,那你快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姜玉儿,名字是爷爷起的。自爷爷去世后,就再也没人记得了。”
“姜玉儿,真好听。”
“是很好听,比赵政好听。”
“是比赵政好听。”
“呵呵……呵呵……”
“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
“都叫我阿房妖女,总是要有点特别吧。”
……
一片竹林,一条小溪。竹林葱葱,小溪潺潺。
竹林中有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道,连接一个竹栏围成的院子。
院子里有两间茅草屋,一个菜园子。茅草屋有些破旧,菜园子内甜瓜、瓠子、韭菜等,长相喜人。
茅草屋下蹲着一只断了一条腿的小狼狗,旁边站着一个老翁。
老翁身高七尺有余,身着浅灰色黑边长袍;头发花白如雪,脸色红嫩如婴;额上长有两个小孩拳大小的肉瘤;眼眶深陷,眼如虎目,鼻大如船,口大方正。他狰狞而慈祥。
老翁左肩上站着一只小猫大小的白猿。白猿左肩上扛着一座小山。小山奇特,似山似屏,有木有草有石有水,仿若真的般。
白猿不时幽怨而愤怒地瞪老翁一眼,又不屑地瞥一眼地上的小狼狗。
小狼狗目光凶恶,三条腿拔在地上,龇牙咧嘴发出嗯嗯低沉的咆哮声。
老翁一只手负后,一只手拿着一根竹条,笑眯眯地看着小狼狗。
“呵呵,你有你的规矩,我有我的规矩,你再敢冲我发火,我就再抽你。”
“嗯咯咯……嗯咯咯……”小狼狗还没反应,站在他肩上的白猿笑了,幸灾乐祸。
老翁眼睛一眯,轻抖肩膀,白猿如子弹般射了出去,穿断一行竹子,却见远处一只如山般的白猿扛着一座巨山突兀地出现,在它准备嚣张咆哮之时,一根泛着莹莹白光的丝线闪电般的缠绕着它,缠绕着缩小,刹那就成了一个白色小球,快速地拉回……
夏玉儿扶着赵政走在星月当空、萤火飘舞的路上。
远处城中的灯火为谁明?
还好我有你。
“你可是秦国的王孙,你母亲家又是本地的豪门,你怎么就混得这么惨呢?”夏玉儿逗趣道。
“呵呵,你夏家可是医师世家,受人爱戴,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唉——,谁让我是妖女呢?”
赵政心中一颤,驻足,盯着夏玉儿,目光坚定。
夏玉儿有些胆怯,“你……你干什么?”
赵政郑重地说道:“若有机会,我会杀光那些欺负过你的人!”
夏玉儿扑闪着美目,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赵政一愣,“因为他们欺负过你,难道不该死吗?”
夏玉儿嘻嘻一笑,笑着说道:“你可真有趣。”
赵政紧蹙着眉头,眼中满是疑惑。
“我从来都没想过让谁死,再说我都原谅了他们。”
“为什么?”
“因为不记恨才会让我开心。”
“我会记得。”
“你这样会不开心的。”
“只有让我不开心的人消失,我才会开心。”
“你好可怕。”
沉默,星的闪烁是在指责吗?虫的鸣叫是在胆颤吗?
良久。
赵政笑了笑,“我错了。”他心中不认为自己有错,可不知怎么的,他就认错了。
夏玉儿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知是星在眼中,还是眼在星中?
她幽幽地说道:“人,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