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恢复正常的雨祀带着玛琳回到了之前的会议室。她环顾了周围一圈,提问道:“刑狱司的人已经走了?”
“啊啊,已经走了,而且给出的结论也丝毫不让人感到意外……就像多年以前他们对着我师兄尸体做出的结论一样。”惊蛰接过了话头,脸上毫不掩饰自己不愉快的心情,“倒是你,现在没问题了吗?”
“如你所见,还没死就是了。”雨祀回答道,接着表情一整,“诸位也知道,我这次从京城来到平江肩负着巡查的工作。”
“怎么,这就要走了?”宋衫用冷淡的语气说道,“刑部打算把平江的案子就这么完结了吗?”
“我只是个少司寇,想要翻案什么的,去找大司寇来的比较快。”雨祀再次在脸前展开折扇,双眼不带任何感情的盯着挑衅的大光头,“所以眼下平江的这个案子只能这么完结了,你猜刑狱司的人接下来会怎么结案?”
即使隔着几米的距离,宋衫咬牙的声音依旧传达到了玛琳耳中,男人握拳的双手微微颤抖,似是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心情。
其它的案子姑且不说,最后一个杀人案肯定要被安插在郑平赫的头上了。而剩下七个案件的凶手,刑狱司的官僚们要么归在无头公案里封存,在大理寺的架阁库里封存直到超出追诉期限的那一天;亦或者,他们会直接将八起凶杀案归类成一个连续案件,全部都归在郑平赫的头上。
——如果刑狱司的人跟这些案件幕后的人有关联的话,后者的可能性更高,而且恐怕平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案件。
玛琳在脑海里推算了一番可能发生的事情之后,抿了抿嘴。
——这样一来的话,很难找到破绽。
“……开什么玩笑。”宋衫低声说道,咬牙切齿,“这就是你们三法司的道理吗?”
“很遗憾,这是官僚们的道理,也是现实。”雨祀微微抬头,俯视着他,“愤怒吗?不甘吗?屈辱吗?”
这次是捏紧的拳头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宋衫的光头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青筋。
“少司寇大人!”守在他旁边的荀理低喝出声,“无理的羞辱还请到此为止吧。”
“我自然可以到此为止,但是如果你宋某人也到此为止了,那郑平赫的名誉永远不可能恢复。”雨祀合上扇子,直指宋衫,目光如刀剑般锋锐。
这是玛琳第二次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这般毫不掩饰的感情,这般锐利的眼神让人意识到,这个女人的的确确是属于炎国权力中心之一刑部侍郎来的。
现在这个女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着:“绝对不要忘记现在的心情,然后利用这股心情向前,去调查被隐藏着的真相,去找到真正的犯人——如果你能找到的话。”
“看来我这个基层公务员被上面的大人物小瞧了啊。”宋衫冷笑了起来,双手环抱在胸前,却没再说些什么。
雨祀收回自己的手,恢复了之前一贯的表情:“那么我就期待一下好了,另外荀御史,平江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会酌情考虑一下在你的考评上写点什么的。”
“听起来像是威胁啊……请不要对我压力过大的毛囊再增加新压力了呀。”荀理苦笑着回答道。
雨祀笑而不语,对着惊蛰点了点头,最后伸手拍在玛琳的肩膀上,用力捏了一下。
你也要加把劲啊,罗德岛的。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玛琳大概能理解到这位大人想要表达什么。
少司寇大人就这样离开了,平江是她巡查的第一站,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工作在等着她。
“好了,我也不能老是待在这里。”宋衫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他的制服帽子戴在了头上,帽檐正好遮住了他的表情,“老荀你也是,这两天因为这个案子东奔西走的,公务应该堆满桌面了吧?你的秘书今天早上还跟我抱怨呢。”
荀理缩了缩肩膀,似是对这位秘书有种感到畏惧一般:“所以说你不要也给我加压力啊,楚小姐发怒很吓人的。”
“哈哈哈,你自求多福。”
“那你呢?”
宋衫长出了一口气,微微抬起头:“老郑走了,我总得去跟他家里人说一声,安排一下之后的事情……然后这事没完,你把公务处理完了之后还得继续跟我查下去!”
“行吧,你说啥就是啥……估计我早晚要跟你一个发型。”光头预备役荀理叹了口气,接着把目光投向惊蛰,“师姐,接下来你们在平江——”
惊蛰眉毛一扬,打断了对方的话:“放心,我们会守规矩的,所有的调查都会在规矩之内。”
“我倒是希望你们能守规矩,只不过……算了。”
——很显然,两个人所说的规矩恐怕不是同一个规矩。
炎国语言的博大精深只能让玛琳这个外国人由衷感到叹为观止。
转眼间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了从罗德岛来的两人。
“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但是在那之前——”
惊蛰竖起手指,在空气中画出几个符号。
“疾!”
空气中有细微的电流光闪起,以惊蛰为中心扩散到整个房间,最直接受到影响的是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它明暗不定的闪烁了几下,又恢复正常。
“没想到炎国的雷法还能这样用。”玛琳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笑容,“这样一来即使有窃听器也会在刚才的电流冲击下被损坏吧。”
“雨祀大人在的时候,她身上自有的法术力场就已经隔绝了窃听器偷听,这是那柄御赐的折扇自带的能力。现在她不在这房间里了,我自然要先把宵小之辈的东西排除掉——结果还真解决了几个。”
惊蛰收回手,手指活动了几下,看向玛琳。
“在我发动法术的瞬间就已经做好了防御,反应挺快的。”她点了点头,对玛琳的行动表达了认可,“那么,在你单独调查的那段时间里,一定有什么收获吧?”
“你已经看出来了吗?”玛琳歪了歪脑袋。
“不,是在我出发前博士告诉我的:如果事情进了死胡同的话,让玛琳单独行动一下一定会有什么成果出来的。”
听到这句话,玛琳只感觉自己眼角抽了一下。
“这种毫不负责的话还是不要当真比较好。”
“可是,你的确找到了些什么吧。”惊蛰双手叉腰,有些好笑地说道,“看来博士的话不能当做虚假……要知道,那个男人可是我见过最有识人之明的领导者来着。”
“啧,总之我回去之后再找他算账。”玛琳咧了咧嘴,“那我就说的简洁点吧:射声营还有幸存者,那个叫丁捷的孩子知道了你的调查,所以找上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