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平赫,一个很普通的中年佩洛男性,五官端正,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一脸正气的老警察的类型。
至少照片上是这样的。
然而第一次跟他见面的玛琳在他脸上只能看到因痛苦而扭曲变形了的五官。
——又是这种死法。
玛琳抿了抿嘴,只觉得此时说些什么都不合适。
临时停尸房里的气氛非常压抑:带着她来这里的荀理找了把椅子坐下闭目养神;天然对这种死状的尸体感到不适的惊蛰坐在角落里陷入自闭;死者生前的上司宋衫嘴上叼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仔细看的话他嘴里的香烟滤嘴快被他咬烂了;最后是靠墙而立的的雨祀,折扇挡住自己的嘴,微微垂下的眸子偶尔闪过一丝精光——看着反而是房间里情绪最稳定的那个人。
“如果没人打算跟我说明一下现在的状况,那我直接开始检查尸体了,详细的验尸报告你们还是等专业的法医来做比较好。”玛琳说罢,自顾自的戴上了胶皮手套。
“专业的法医恐怕只会给出一个自杀的结论。”一直处于自闭状态的惊蛰突然开口了,语气逐渐咬牙切齿,“畏罪自杀,就像他们曾经做过的一样。”
“老郑不可能畏罪自杀。”宋衫斩钉截铁地说道,把自己叼着的香烟放在手心揉烂。
惊蛰低低地笑了几声,回答道:“我知道,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事幕后的人得到这样的结论,所以我们只关注玛琳你能得到什么答案。”
“我先问一件事情:郑平赫在审讯中有说些什么吗?”玛琳把目光转向从她来到房间里开始就一直不发一言的主审官。
雨祀合上了扇子,抬眸看向某客串验尸官。
和她对视的那一刻,玛琳第一次知道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也能表达出如此负面的情绪。
似是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可怕,雨祀再度垂下眸子,低声回答:“审讯刚刚攻破他的心理防线,他暴露出自己的行为的确是有人指使的,却坚持着不说出来指使人是谁。接着他就因为过于疲惫失去意识,被送进单人牢房里严加看管了。”
“然后就死在这绝对的密室里了。”宋衫接过话头,他指了指天花板角落里的几个摄像机,“监视录像里没有看到任何人接近牢房,饮食是在审讯过程中给他解决的,我们检查过那些食物也都是安全的。但是就在回到牢房里的两个小时之后,他死了。”
没有任何能够证明郑平赫死于谋杀的直接证据,一个完美的密室案件,只能用死者是自杀这个结论来结案的样子。
——策划者是完美主义吗?过于完美的东西看起来就太刻意了啊。
玛琳在心里暗自叹息,集中精神放在眼前的尸体上。
手指谨慎的从死者额头滑下,经过鼻梁、嘴唇、到达咽喉。指尖传回与尸体完全不搭的灼热感,死者死于自内向外的严重高温,这一点跟之前检查过的那些尸体一样。
“郑平赫生前是感染者吗?”玛琳突然转头向一旁的宋衫提问。
光头男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肯定:“最近的一次体检结果里他还是正常的,没有感染了矿石病的迹象,那次体检时间在半年前。”
“那就是在这半年时间里他感染了矿石病的,病灶在喉咙。这个至少有一个月以上的感染时间了,如果是后摄取源石来作为源石技艺媒介催化对象,我知道的源石技艺达不到在不接触受害者的前提下催化到整个喉部全都源石化的地步。”
砰!
宋衫一拳敲在了墙壁上,面色难看:“也就是说,幕后那个人至少在一个月以前就开始布局了……而老郑这个混蛋竟然都不肯跟我说一声!”
后面的话声音逐渐变小,但以玛琳的听力依稀能判断出来那不是什么好话。
没有时间感慨叹息,她打起精神,继续对尸体的其余部分展开检查。
源石的活性化扩散是从喉咙开始的,很快蔓延到了头部,并完成了对死者生命的收割,也因此死者的四肢和躯干的其他位置没有出现源石活性化扩散的现象。
除了一个地方。
从胃部内壁开始,蔓延到食道,直到喉部地区,都带有高温烧灼之后烧伤的痕迹。这已经不是一口气喝下一壶开水的结果,一口气喝掉浓硫酸还差不多。
“源石技艺的法术扩散是从胃部开始的,剩下的死亡原因和之前那七个尸体一致。”玛琳说出了自己的结论,“疑点在于如果死者能够使用这种源石技艺自杀的话,直接从喉咙开始更快也更有效率,而不是从胃部开始。”
“审讯期间郑平赫吃的东西是谁做的,厨师控制住了没有?”
瞬间理解问题所在的雨祀转头看向荀理,得到了后者肯定的答案:“厨师是近卫局食堂的人,之前正好轮班结束回家,郑平赫死的时候已经派人去他家了,目前还没有消息。”
雨祀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大概是担心自己过于恐怖的眼神让场中的同僚看到。
“一切都被算计的明明白白吗?那么去找厨师的人恐怕也要无功而返了。”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双眸子如潭水般幽静平稳,“玛琳,你的检查就只能得到这些结论了吗?”
“目前来讲是这样的。”
“辛苦你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该我来做了。”雨祀展开手中的折扇,向前迈出一步,接着不带感情的眼睛看向拦在她身前的宋衫,“怎么,宋组长有何指教?”
“有何指教不敢当,只是对少司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些好奇。”宋衫笑了一下,扭曲的表情跟友善没有丝毫的联系,“早就听闻少司寇大人有一手能让尸体说话的法术,即使犯人畏罪自杀也能从他脑子里直接挖出来情报是吧?”
“原来如此,你是想保住自己前同僚的尸体完整吗?”雨祀面无表情的问道。
“看来这手法术会让尸体损害严重的传言也是真的。”宋衫寸步不让,“没错,就算老郑他是个感染者,又犯了罪,那他也是跟我一个锅里吃过饭的兄弟,少司寇大人觉得我会就这么看着你对我兄弟的尸体做什么吗?”
雨祀闭上了眼睛,纸扇挡在脸前:“厨师那边可能存在的情报让你仍然心存侥幸是吧?可以,我可以等,但是如果找不到那个厨师的话。”
“到时候少司寇大人可以随意施为,宋衫绝无二话!”
近卫局行动组组长宋衫掷地有声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