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或者是对于玛琳与牧来讲,即将到来的那场仪式让她们在期待中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那么,我们等一会再见咯?”
“等着被我惊艳到吧。”
两人轻轻一拥,随后各自走向两侧的准备室。
在搞婚庆这件事上,聚集在这间诊所的女性们爆发出了空前旺盛的热情,热情到了让当事人都感到惊讶的程度。
“真理!广场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天气晴朗,温度适宜,是适合户外活动的天气,而且天气预报说今天的降雨概率在30%以下,没有任何问题。”
“真不错,老天很给面子。”总调度官(自称)星火满意的点了点头,“凛冬!装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是!所有装饰品准备完毕!现在准备出发布置现场!”
“好!很有精神!”
“我说你们还真是有够兴奋的。”玛琳看着面前热火朝天的人们,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上扬。
“你怎么在那跟个没事人似的!”总调度官阁下斥责道,拉起她的手臂往梳妆台那边一送,“化妆就拜托给塔佳娜了。早露!给我们无自觉的新娘梳一个适合那套婚纱的华丽发型!”
“放心的交给我吧。”白发的前学生会长兴高采烈地回答道。
“嗯?我都不知道早露你居然还会发型设计这方面的事情,明明是个贵族小姐?”
“一方面是个人爱好,另一方面也是我母亲教给我的……要知道,我们罗斯托夫家是在那场大叛乱之后才从贵族扈从变成贵族的,在那之前母亲也给贵族小姐们做过侍女,而侍女每天的工作之一就是打理小姐们的头发——乌萨斯的贵族小姐可是以长发为美的。”
早露说道,手上解开玛琳的发髻,轻轻将那绸缎般的金色长发理顺。
“所以这份技术也被母亲教给了我……嗯,玛琳老师的头发,要比我想象中的更柔顺呢:有在用什么护理的产品吗?”
“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在龙门的时候有人给我推荐过几款炎国的护发素来着……你要想试试的话回头我可以推荐给你一份,不过啊。”她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好笑的表情,“你们的‘社会实践’应该已经结束了吧,现在还要叫我玛琳老师吗?”
“玛琳老师教给我的东西可不仅仅是‘社会实践’里那些知识而已,还有更多我学到的东西呢。”
“这样吗……不会出现误人子弟的情况就好。”
“好了,稍微收一下表情,我该给你化妆了。”塔佳娜带着一盒的化妆品走了过来,“我的话就更不需要你担心了:在沃伦姆德,我在民兵团之外的主要工作就是给新娘们化妆来着。”
“那就拜托你了。”
玛琳闭上双眼,任由两个人在自己的脑袋上忙碌起来。
——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闭上眼睛的时候就会回忆起很多事情,自己与牧这些年来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从自己得知迪特里希全族被灭之后,离开青鬼他们独自去找亡灵法师寻仇,却在战场上遇到牧开始。
——虽然牧说那个时候的我头发乱得像个疯丫头一样,但是在我看来毫不犹豫喝了陌生人血液的牧也没正常到哪去啊。
所以本质上是在战场上两个想要活下去的小姑娘,只能选择不正常的方式活下去。
于是她们就那样在战场上挣扎了下去,对于玛琳来讲最大的难题在于找到足够的食物和保护好身旁的萨科塔幼女。也因此她从没有收敛自身力量的意思。
拥有片翼的猩红恶魔在那片战场上也是小有名气的传说,她用最危险的一面应对着外界所有的敌人,以保护自己与牧。
在那段辛苦的战场时光里,是牧的歌声一次又一次的治愈了她疲惫的心。直到她们遇见了仍然是赦罪师的闪灵小姐那一天。
只是一剑。
玛琳甚至看不清楚那一剑究竟是怎样斩出的,纵贯上身的伤痕就已经毫不讲理的在喷射鲜血了。
——不过当时闪灵她一定是犹豫了,看来一剑下去我没死对她也是很震惊的一件事……然后,我是被牧救了来着。
伸开双臂拦在闪灵面前的牧让对方无法挥出补刀的第二剑。
赦罪师的羊骨面具遮挡了她所有的表情,却没有挡住她的叹息。
在与玛琳订下了收敛自己力量的约定之后,她便把这两个人送上了前往龙门的车。
——不过闪灵小姐,你把两个少女送去无亲无故的龙门……也太过随意了吧!
抵达龙门的那一天,天空是阴沉沉的,细密的小雨淋在她们俩的身上。
玛琳背着牧在贫民区里一浅一深地走着,疲惫与饥渴折磨着她们。
在这个时候给了两人一口饭吃的,是摆摊的周老伯。那碗杂碎面的味道比玛琳之前人生里所吃过的任何美食都美味。
——啊,所以牧才一直喜欢着周老伯的杂碎面吗。
再后来,影卫的人找了上来,与她做了一个交易。
龙门会给牧提供安全的住所与适当的教育,但是与之相对的,玛琳必须要为影卫工作。
这是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条件,她就这样披上了黑蓑衣,戴上斗笠,处理着那些连贵族们都会觉得肮脏的工作。
那是见不得阳光的两年,也是让玛琳身心俱疲的两年,让她怀疑自己究竟是否有资格获得幸福。
再后来,她退出了影卫,在贫民窟与牧经营起事务所来,以一个情报商人兼佣兵的身份在龙门生活着。
直到后来加入罗德岛,在外勤组工作,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然后被牧告白了。
——所以,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
玛琳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着,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好了,化妆与发型都准备完毕了。”早露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笑道,“我们的新娘小姐也该睁开眼睛看一看,现在的自己究竟有多么美丽了。”
她睁开眼,看向镜中的自己:金色的半长发被梳成三股辫,柔顺地搭在自己的右肩上,配合脸上细腻美好的妆容看起来就像个公主一样。
“谢谢你们。”玛琳微笑,向为她做了这一切的二人道谢。
“不用客气,对于我俩来说这样的工作也是很有成就感的。”塔佳娜回答道,“好了,接下来是首饰与婚纱了。”
“说到这个:为什么耳坠只有一个?”早露突然问道。
“因为,这个耳坠是和牧那边的耳坠正好一对的,我们俩一人一个。”
“原来如此,象征你们两个是不会分离的一对吗?”
“应该不光是这样而已。”塔佳娜收好所有的化妆品,插嘴道,“我接待过一对东国的新人,她们也是一人一只耳坠:似乎是因为耳坠在东国语里有一对的意思,一人一只也是永远在一起的含义。”
“哦,学到了呢。”
“好了,不要感慨这些了——让我们抓紧时间。”
最后,由早露在一旁扶着玛琳踏上了前往广场的马车。
“不过我没想到你还兼职做车夫啊,马克先生。”
“御马之术可是贵族的基本功哦,玛琳小姐。”那个男人压了压帽子,轻笑道,“我可是久违的穿出这一身衣服来着。”
“不,御马不是说驾驭马车吧?”她笑问。
“这种时候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马克似乎翻了个白眼的样子,在玛琳坐上车之后便拉起了缰绳。
那马车的行进非常平稳,而车夫很明显在控制自己的速度与路程。
作为结果,当玛琳被早露扶着走下马车的时候,在她的对面,铃兰扶着牧从同样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所谓忠诚的颜色,是这个啊。
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玛琳费了好大劲才没有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不然整个妆容都要重新做了。
身着黑色短婚纱的牧就站在那里,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爱人。
黑色的婚纱,意味着忠诚与至死不渝,而在拉特兰的萨科塔人之中,这件黑婚纱有着更深的寓意。
——即使坠落地狱之中,我也永远伴随在你身边。
“好了,看来你那些无用的知识又在影响你的心情了。”牧看着一副快要哭出来表情的玛琳,这般吐槽道。
“怎么就无用了嘛!倒是你,连我到了地狱里也不放过我吗?”她哭笑不得的反驳道。
“嘿,怎么了,你以为到了地狱就能离开我了?别做梦了!”
天使非常霸道的牵起了恶魔的手,在那手背上轻轻一吻。
“无论是到天堂还是地狱,我都和你在一起哦。”牧抬起头,看着她的脸,微笑道。
——啊,结果还是忍不住了。
如果不是早露眼疾手快的话,那滴泪水已经在玛琳的脸上划出痕迹了。
就这样,两个人一手紧紧相扣,另一只手交由身旁的伴娘扶持,向着装饰好了的广场走去——早就到来了的凛冬等人搭建了一道红白色玫瑰所构筑的巷道。
在不断洒落的花瓣之中,她们走向了小小的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