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灯火阑珊,人声鼎沸,到处都挂满了各式灯笼,有精致的宫灯、玲珑的荷花灯、舞姿婀娜的仙女灯……路上行人或牵着小孩家眷兴高采烈,或与有情人并肩游走满脸羞涩,到处都透着一片祥和幸福的气息。
夏冷冷走在这样的街道上,却并未被周围的情绪感染,因为她知道,在某个地方,有一群人精心策划了一个阴谋,正等着那个无辜之人上勾,好将人至于死地!
陌幽穿着一袭绯色锦袍同那三个同窗迎面走来,即便是在这热闹拥挤的人群里,夏冷冷也一眼就瞧见了他。
陌幽和同行之人谈笑着从她身边经过,夏冷冷在后面默默跟上。一路走过河边的一座酒楼里,今晚这里是看烟花的最佳场地,也是那些龌龊之人准备的最好戏台。来到二楼临窗的雅间里,陌幽与同窗推杯换盏相谈甚欢,那三个同窗也不停与之对饮,心怀鬼胎。
就在隔壁的雅间里,夏晚吟带着面纱,纤细的手指握着酒杯,一副似醉非醉的表情,在她对面的二公子看得喉结滚动,眼中有些惋惜,这么美的人儿今夜过后怕是就要香消玉殒了,着实可惜呀。
酒楼西侧的另一间房间里,陌老太爷带着恒哥儿也坐在里面,心思游离,似在等待着什么。
酒过三巡,陌幽似有些吃醉了,站起身来道了声抱歉,然后出门准备去后院消散消散酒意,灰衣男人跟着站了起来,说是不放心他一人下去,自己也有些不胜酒力,便陪同陌幽一起下去。
过了片刻,本该在隔壁的夏晚吟却躺在了陌幽他们所在雅间的小塌上,雅间内其他人却不见了踪迹。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陌幽和灰衣男人一同上楼走到了雅间门口,陌幽似乎比刚才更醉了些,半边身子都搭在了灰衣男人身上,嘴里还喃喃地说着些醉话。灰衣男人半扶半抱的将人送进了雅间,又对醉酒的人说道:“陌兄,不如你先去后面的小塌上休息一会儿,等会儿烟火开始了,我在叫你?”说完,不等对方回答,便径直将人往雅间的屏风后面走去,一只纤纤细手这时候从屏风内伸出来,轻轻搭在了陌幽手上……
雅间外,恒哥儿正无聊地在走廊上跑来跑去,却看见有人扶着一醉酒男子进了雅间,醉酒的人似乎是他认识的那个,但他刚才明明看到有个漂亮姐姐也进了那个雅间,他有些好奇地扒着栏杆看向对面,片刻后,却只看到扶着醉酒之人进去的灰衣男人出来了,他想了想,转身便向他原来的雅间跑去……
碰~地一声,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陌老太爷带着几个下人冲了进去,直奔屏风后面而去。绯衣男人正躺在塌上不醒人事,粉衣女人衣衫不整的与之抱在一起,看到有人进来,那女子啊的一声惊叫,却将身体更贴紧绯衣男子些。
过了数息,似才看清里面的人是谁,陌老太爷涨红着脸,大吼一声,“孽畜!竟敢不顾祖宗礼法,在这里与人行苟且之事,真是伤风败俗。来人,将这畜生绑起来带回去!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也一并带走!”说完,也不管他嘴里的那个所谓的畜生是不是能听见,甩着袖子便走了出去。
砰~砰~砰~,一串串烟花在空中炸开引得周围众人连连叫好,而留在空中的硫磺味却似乎宣誓着今晚的好戏已经开场。
绯衣男子陌幽被人反手绑着躺倒在祠堂外面,依旧不醒人事,粉衣女子夏晚吟也跪坐在一旁边的地上,哭哭啼啼好不委屈。一群手持棍棒的护院围在一旁,前面的太师椅上,陌老太爷扶额而坐,似乎快要被气晕了,若有人此时能看到他眼里的神情,就会发现他正在很清醒地算计着什么。太师椅旁边还放着几张椅子,上面坐着几位年过七旬的老人,似乎是陌家族里的长辈,他们侧眼盯着面前衣衫不整的两人,时不时用手掩面,似怕污了他们的眼睛,蔓娘和恒哥儿则站在陌老太爷身后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老太爷才放手扶着额头的手,说道:“家门不幸啊,想我陌家立世百年,从未出过如此恬不知耻的无耻之徒,尽与自己未过门的嫂嫂发生了这等苟且之事,我对不起陌家的列祖列宗啊……”说完竟掩面痛泣。
“唉,出了这等事,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儿孙不孝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旁边有人劝说道。
“这子从小时候我便看着不像个好人,当初说要接他回来我便是第一个不想同意,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生的孩子能是什么好种?”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初陌老大的身体不好,难以留下子嗣,这才将他接回,那时早知会有恒哥儿,也就没这出了。”
“是啊,是啊~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周围的人都摇头痛斥地上的陌幽,夏冷冷在一旁听的火起,若不是这些人看不到、听不到她,她定要骂他们个狗血淋头。
躺在地上的夏晚吟听了半响这才发现,事情似乎跟她想的有些不一样,这才慌了神,“陌老太爷,我是晚吟呀,我是陌家的媳妇,您还记得我对吗?”
“哼,你是我们陌家的媳妇?也对,与我家老大确有夫妻之名,我这便派人唤夏家主人过来,问问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该不该沉塘。”陌老太爷冷哼一声。
夏晚吟彻底慌了神,跪在地上大叫道:“我不能死,我是陌家的媳妇,我怀了陌家的孙子,对,我肚子里有孩子,陌家的继承人,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
“什么,竟然连孽种都有了?!”周围人都是一脸震惊,看着眼前的女人如同污泥,再也没了半分怜悯。
“来人,把这个不要脸的脏女人拖出去,送回夏家,让夏家的人最好尽快给我们陌家一个交待,不然,哼!”陌老太爷也不想再和眼前的女人废话了,吩咐护卫将人拖走。
夏晚吟尖叫着被人抓住双臂拖在地上,一路拖出了陌家大宅,一行鲜血也从她身下流出,染红了一路。夏冷冷只觉得有些不忍,这个女人真是又可恨又可怜。
陌老太爷吩咐人拿来了几桶凉水,毫不留情地泼到陌幽身上,直到他醒来为止。陌幽刚醒来,只觉得身体冰凉,周身都在散发着疼痛,他有些茫然地坐起身,看向周围的人。
“这是怎么了?”刚饮过酒,现在又受了凉,声音嘶哑难听,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周围这些人,平时对他和言悦色的脸上现在全是厌恶。
“怎么了?”有个声音尖细着嗓子问道,“这话你该问问你自己!”
“陌幽,你还想狡辩什么?你罔顾人伦,与你未过门的嫂子夏晚吟暗通款曲,以至于现在珠胎暗结,你还想抵赖!畜生!”陌老太爷声如洪钟般响在陌幽耳边,他从一开始的茫然到不可置信。
陌幽双手被负在身后,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不懂为什么自己就是和人去看场烟火,便成了眼前这些人眼中禽兽不如的畜生?
“这件事情我并不知情,也从未与那什么夏晚吟见过面,何来的珠胎,如何暗结?!”陌幽看着众人辩白道。
“你还不承认,那夏晚吟亲口所说,还能有假,你再回头看看地上的鲜血?那就是你这畜生犯下罪孽的证状!”陌老太爷指着陌幽身后的血迹,一切似乎已经无从辩驳。
“幽儿,我一直待你视如已出,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们,这样对你死去的大哥?那夏家姑娘确实美貌,但你再怎么如何也不能,也不能……”蔓娘掩着嘴站在后面,这时候也站了出来,她眼中含泪,似乎对眼前这个孩子很是失望。
“欲加之罪!我今日与三位同窗一起喝酒,从未与什么女子有过约会,若真有这事,我为何还要叫上别人?!”陌幽看着眼前这情形,还在据理力争,他这时候还不明白,周围的人早已经将他视做一个死人,他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的。
“哥哥?”这时候有个小小的声音说道:“我今日本来是与祖父去看烟火的,却不小心看到你和刚才那个姐姐一起进了房间,对不起,我不该告诉祖父的,但我也不能欺瞒祖父呀,平时先生有教过,我不会说谎的。”
“恒哥儿……”看着眼前自己疼爱的弟弟,陌幽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他自己就是个笑话。
“还不承认,恒哥儿这么小的孩子,还会说谎不成?”周围人随即也大声附和道。
“你说同窗可是今日在府里坐客的那三人?我已经差人问过了,他们说原本是同你约了去喝酒的,结果你半路说有事,便独自离开了。”你到现在还想着让别人替你脱罪不成。
陌幽这时候已经明白了,今日这事就是一个大阴谋、大圈套,他之前喝的酒里应当是被人下过药了,不然以自己的酒量不可能醉的那么快,又会睡得那么死。还有今日其他人的种种事情,他跌坐在地放声大笑起来。
夏冷冷听着这笑声,只觉悲凉。明明是亲人,是长辈,是朋友,这些人却处处陷害他,想置他与死地,真是可恨可叹!
“这畜生已经疯了,来人,今日我便当众开祠堂,将此子逐出家门,乱棍打死。”陌老太爷狠厉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护卫手提长棍将大笑的陌幽围在中间,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将眼前之人乱棍打死。
“不要!”夏冷冷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她冲向那些围住陌幽的人,想将他们推开,手掌一空,脚步踉跄的摔倒在地,刚好摔倒在陌幽身边。她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手掌,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只是个看客,周围的人与事早已发生,她什么也做不了。通红的眼眶中,慢慢浮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雾气,夏冷冷现在只感觉到绝望与愤怒,想要将眼前这些人全部都杀光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