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子时,喝下它,我就放过你的孩子。”
一处很偏僻的窝棚内,一个浑身赃腥的男人跪在地上,他的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瓶子。
那人的话语一直在他脑海里回响,渐渐的让他如同中了魔怔一般。
“啵儿!”
瓶塞被拔开,男人双眼无神的喝下了瓶子内的液体,随后直挺挺倒在地上。
今晚乌云很厚,所以看起来无月也无星,黑压压的。不过古城内仍旧灯火辉煌,不似贫民窟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无数窝棚中,有一堆火光格外扎眼,并未因为子时而受到什么影响。
这里有四根大大的蜡烛在燃烧,照的旁边的人脸色红堂堂的,哪怕时值深秋,寒冬将至。
周熙在一块薄薄的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一首诗。
“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
天地分上下,日月照今古。”
周熙开口讲道:“这是一首启蒙诗歌,里面的二十个字我都教给你们了,相信你们都已经认识了,所以今天晚上,我们将这它们串在一起。我讲,你们听。”
周熙的声音不大,因为周围窝棚里的劳力还在休息,这些穷苦人并不反对周熙给孩子们上课,他们反而很尊敬他。
因为读书在这里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奢侈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两个能认识字的,至于能说能读,能写能画的,更是一个也没有。
读书并不会让娃娃们直接变得有钱,也不会直接让他们变得强壮,但这里所有人都希望孩子们可以读书,因为会识字才有机会跳出这个大坑,很大很深的一个坑。
如果能认识字,那么便可以理解武道里面的功法和战技。如果认识字,他们或许可以去城里当一个小二,或者去有钱人家里做一个小工,甚至可以去学一门体面的手艺。
所以读书是一个机会,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如同当初秦家小少爷给大牛的两张功法一样,一旦开启这扇大门,没有人知道你会在门后遇到什么,或者因为这道门成为怎样的人。
上课的孩子一共只有不到二十个,大牛坐在最后一排,静静地捧着一本兵书在读,偶尔也会抬起头看看周熙神采奕奕的讲课,接着会心一笑。
孩子们身上都穿着几层破破烂烂的衣服,他们身上很脏,可是他们的眼睛都很亮,尤其是那天写“老师”两字的女孩子,在她大大的眼睛里有蜡烛燃烧出一团火,这团火叫渴望。
一个时辰后,大牛看向周熙,提醒他时间到了,此时已经是一更天。
孩子们今天见到了笔墨和白纸,所以他们很兴奋,因为兴奋,便上了几个时辰的课。
看着每个孩子都回到家人身旁入睡后,大牛收起兵书,随后小心的放进一个书箱,正是周熙的书箱。
周熙正在收拾黑板上的粉尘,大牛看了一眼脚下,有二十副歪歪扭扭的笔迹画在泥土上,旁边还有一些小树枝。
大牛一笑,想起了在荒原偷学的日子,想起了那个面冷心善的老先生,也想起了通红的掌心和旁人的嗤笑。
随后大牛默默地将地面恢复平整,随后将这一块地方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摸出窝棚外。
片刻后,大牛折了些有韧性的椿树树枝回来,随后坐在地上,一如当年一般,默默地做着木笔,他的手艺退步了不少,不过心思比以前多了些。
记得以前做的木笔笔尖都是尖尖的,划破泥土后的字体显得有些锋利,可是怕孩子们会不小心戳伤,他用手掌一点一点将其磨平。
整个过程他没有动用一丝气息或者精气,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做着自己做过的事情。
拿着新做的木笔书写在土地上,圆润的字体一个接一个蹦出来,足足二十个字。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记得这是当年偷学的第一首诗,只偷学了一次,他便记了下来,一直记到现在,写在地上。
眸子有些湿润,虽然在极北生活的很好,有关爱自己的师兄,有周熙、卢青这样志趣相投的朋友,可这里终究是异乡不是故乡。
浓浓的思念在今夜安静的时刻突然涌出,像是一道一直在蓄水的大坝,水满了,自然就要溢出来。
两滴清泪滴入地面,大牛收敛住心里的想法,随后抱着二十枝木笔走向周熙。
“我替孩子们谢谢你。”周熙笑道。
“俗气,早些休息吧。”大牛回道。
武者就并非不再休息了,睡觉还是必须的,气力可以用丹药补充,可精神上的疲惫却要睡眠才能缓解,而且睡觉有助于呼吸的成长。
吹灭蜡烛,两人躺在邻近的两个窝棚里,这两个窝棚是这里的人硬挤出来的,明显要比周围的窝棚完整一些,至少没有漏风,或者在夜里一睁眼就能看见星星。
大牛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胡思乱想一气,最后干脆不睡了。
打开玉筒,里面躺着一副重铠,看着就很威武霸气,在重铠旁边,整整齐齐码着一小堆白玉,约莫有一百块,还有一个颜色纯净的玉盒,里面躺着十块青玉。
重铠是大师父慕容虎送的,白玉和青玉是二师父祝英给的。
慕容虎爱说一句话,勤修炼。
祝英爱说一句话,大丈夫不能没钱,不然胆不大,腰不粗。
两个师父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方面督促他勤恳修行,一方面给他灌输一种思想,你是有师父的孩子了,说话声要大,钱袋子要鼓,腰越粗越好。
看着亮晶晶的白玉和霸气的重铠,大牛心里美滋滋的,只觉得比小时候捡到半块冰糖吃还要甜,怀着甜甜的美好,大牛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不再只有书和草原,也不再只有他和二牛,里面多了一道倩影,说话声音酥软入心,身段窈窕迷人心神,还带着一层面纱,微妙的隐藏着绝世容颜。
梦的后半段不必多说,自然是一个怀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