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一场很突兀的大风,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它将归往何处。
“似是来自云端,将要归往故里。”小狼心想道。
老藤被大风吹的摇摆,一人一猿不觉危险,反而愈加喜欢这种刺激,动作幅度逐渐变大,从一条老藤跃到另一条老藤,似是山野精灵,肆意享受着自然的宠爱。
有道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
在狂风吹拂中,在老藤摇摆中,大牛蓦地悟懂了这句话,心灵福至,身体突然轻盈许多,似是有大风拖着他向上飞。
于是大牛松开了老藤,从近百丈高空坠了下去,速度极快,下坠的声音被狂风声遮挡,小狼和小白心有所感,几乎是同时向下看去。
在一猿一狼讶异的目光中,大牛凭空而立,御风而起,似一只上古大鹏猛地振翅一拍,一息间便是掠过这巨树树冠,直直向上飞去,速度不减,似欲直上青天。
有那么一瞬间,大牛破入一种玄之又玄的悟道境界,有些类似于剑道的天人合一境,但又比之高明无数,是真正的与天地契合。
小狼是一位博学者,浑身都散发着智慧的气息,但此时此刻,他那向来平静祥和的眸子里被讶异所充满,以他的智慧,竟是不明白这究竟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大牛停了下来,他睁开了双眼,发现周围满是呼啸而过的强烈罡风,若非一道温暖的风息包裹着他,只需一瞬,他便会被这里的罡风消解于无形。
感受着身上风息渴望向上的意愿,大牛伸出手摸了摸头顶,那是一片天空,本该空无一物,可他却触到了光滑,似是一面看不见的镜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放下手,大牛双眼满是柔和道:“你想带我回家?”身上暖意渐浓,大牛不好意思道:“那我要让你失望了。”风息的温暖略减几分,似是一个向大人要糖葫芦吃的孩子没有得到满足。“当我了却所有事,我陪你回家。”话音刚落,风息温暖和煦,就像是大人向孩子许诺,下次一定。
小狼向天上望去,不知过了多久,天上出现了一个黑点,又过了十数息,黑点成人大小,落在了树冠上,小狼的身旁。
大牛眺望着远方,笑道:“我从来不是一个人。”
小狼不解,小白也不解。
“习习谷风,维山崔嵬。”
谷风醒了,大牛很高兴。总算是有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了。或许是因为那两块贪玉,做了一个引子,将已经炼化完小黑球的谷风从沉睡中唤醒。
看向树冠中央,战场的痕迹很是惨烈,大胖蚕千足朝天,明明已经死了,但密密麻麻的千足还似活着一般,随风而动。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何况是千足大胖虫呢?大牛心想道。
周围尽是死去的贪蚁,巴掌大小的贪蚁,不过尸体完整的实在太少,大部分都被压成了黑酱,同大胖虫身体里的黄色汁液混作一谈。
“话说……这大胖虫是什么异种?”
大牛细细打量周围,在那被白色丝线遮挡的树洞里发现了许多叶子,如果没有认错的话,这分明就是放大了许多倍的桑叶,小时候大牛养过蚕,对这种叶子还算熟悉。
小狼走上前来,借着从头顶的树荫缝隙透下来的日光看向那些桑叶,睿智的狼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警惕之色,似是发现了什么危险。
大牛伸手,准备捏出一片大桑叶观摩一下。
可就在他触及桑叶的一刻,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指尖传递至他的全身,先是一阵酥麻,再接着便是一阵剧痛,很诡异的电流,看不见却真实存在。
就在大牛面部痉挛之际,小狼一爪子拍上了他的右手,桑叶脱手而出,一下又被丢回了树洞,大牛迅速后撤,感受着身体的余痛,哪怕以他强悍的体质和心性,此刻都不免心有余悸。
太疼了,体修虽说生死常伴,各种非人的疼痛不比噩梦差多少,但大牛修行至今,除了开八门,竟是没有一次疼痛,比得上先前那股看似微弱,但实则杀机潜伏的电流。
大牛看向小狼,没有道谢,而是直接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大牛知道小狼不仅仅是表面看起来充满智慧,他是真的博学者,很多大牛不知道的事情他都如数家珍。
这很不可思议。
大牛看过许多书,通晓古史,精通数种古老的文字,甚至学会了星语,能看懂星空的意思,他的学识不可谓不渊博。
但大牛却不得不承认一点,小狼的学识比他更深不可测,似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藏着无数令人钦佩的知识。
可以说他就是一本行走的史诗全书。
小狼还站在树洞附近,他扭过头来,看向大牛。
令人宁静的声音响起,“这是一棵扶桑树,这条虫是传说中的扶桑蚕,它们是共生关系。”
大牛点头,扶桑树?这个他知道,真正的上古神树,传说中的九个骄阳便是栖息于这种神树之上,这种树在外面已然绝迹,没想到这里还生有一棵。
至于扶桑蚕?有一说一,大牛不知道。
小狼伸出狼爪进入树洞,很明显地,大牛看见他的身体颤抖不止,似是被强大的电流一遍又一遍洗过。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小狼这么做有他的道理,所以大牛只能默默地看着。
许久之后,小狼似是于冥冥之中的某个存在达成了共识,身体放松了下来。
只见小狼走进那颜色奇怪的血液小溪中,红光一闪,竟是剖开了大胖虫的胸膛,当他再出现时,一个椭圆的白茧被他含在了嘴里。
小狼走近树洞,将小心衔在嘴里的白茧放在一处干净的木身上,然后他抬起狼爪,一滴滴鲜血凭空淋下,诡异的是,狼血困在白茧上便会被吸收,连一丝飞溅都不存在。
当白茧被染的通红,小狼将血茧丢进了树洞。
蓦地,巨树通体一震。
树叶簌簌而落,很快便落的一叶不剩,树干枝节也开始萎缩,浓郁的生机一减再减,很快便变成了一棵干枯的木头,煞白煞白的,在这雨林里突兀的很。
连带着,那些连冠的老藤也生机断绝,一根根都成了枯藤,硬梆梆的,像死了一样挂在那里。
大牛傻眼,人有一夜白头的说法,这树也有一瞬秃头的?
可脚下踩着的干枯树干,真实的不能再真实,这让人很难不相信这是真的。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至此,大牛算是悟了这句话的意境,也算是略有收获。
至于怎么下去?
小狼看了一眼睡着的小白,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白眼。
大牛讪讪一笑,对他解释道:“他大病初愈,有些嗜睡。”
怎么下去?
突然有风起……
……
夜色下,小白依旧睡着。
在小白身旁,一块黑色石碑静静站着。
篝火燃烧。
大牛和小狼相对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