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可怜的客栈,墙壁上的蛛网灰尘才扫去不久,老鼠蟑螂才搬家几日,刚搬进来的硬木茶几和桌椅还新的喜人,那贵人们疼爱的瓷器也是精品,尤其是那只最大的细颈白瓷瓶,颜色同新打的稻米一般。就这么好不容易攒了一点人气吧,今天这么一闹,屋子又从新生走向了尚未来临的破败。
这就好比一个人被关在深井里多日,灰头土脸,也不抱有生的希望,准备破罐子破摔,坐着等死。可这时有人将他救了出来,给他吃喝,给他穿上新衣服新鞋子,收拾的人模人样,又让他吃了几天饱饭,可就在这人以为能再活个几十年的时候,先前那人又把他干干净净的丢回井里。
给了希望,再亲手毁灭。如果房子是人,料想或者一定会生一肚子怨恨。
些许无理想法从心头一掠而过,大牛自嘲一笑,“房子终究是房子,死物而已,又怎会生出情绪?”
话音刚落,小白挠头抓耳几下,意思是真饿了。大牛看见后摇头一笑,从空间戒里取出一堆李子,道:“路上吃。”
是的,两人要赶路了。
那是来自乌山深处的呼唤,比杜鹃啼血猿哀鸣还要令人哀伤,那声音的主人大牛记忆很深,他们虽然不是同一个种族,可是心路历程却能相通。
那是一只狼,一只赤血狼,通体血红,在南边林子里与大牛相遇。至于听到呼唤的大牛为何要毫不犹豫的赶过去?
有些东西,心安就好。
……
敬山村这边,待七天丧葬礼仪结束,就冲着大牛的作为,族长这次亲自带人上山,张冲则是带着十个人保护他们。
在晋阳城周边有这么一群散修武者,他们实力不弱,阅历丰富,深喑深山老林的生存之道,为了修炼资源,常常成群结伴,或是三五个人,也可以是几十个人,就那么受人雇佣,无论是护卫还是进山,找草药还是猎杀凶兽,统统属于他们的接活范畴。
这十人也不一般,在这么些人里算是很有名的一伙武夫,他们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头,就是两个字——厚道。
……
这是一截很怪异的骨头,通体黝黑,气息凝炼,仔细一看却发现原来是一截子被黑色火焰包裹的食指指骨,骨头的本体还是白的,在黑焰燃烧中,隐隐还有向玉白色转变的趋势。
指骨在乌山深处诡异的飘动,犹如一个小鬼魅,黑风一吹便来,再一吹便远在千米之外,比之箭手射出的飞箭还要迅疾许多,但之所以说是鬼魅,是因为它飞行无声,仿若瞬移一般。
这是一处很幽静、很偏僻的山谷,有白雾或浓或淡的飘着,为这本就显得神秘的山谷更添一抹神秘。这里在乌山深处属于一处无兽存在的秘谷,但山谷并不荒芜,反而充满了生机,正因为与世隔绝,所以这里长有各种奇花异草,甚至还有许多外面已经绝迹的宝树。
在某一个时间节点,黑焰包裹的指骨出现在山谷上方,这一次它没有立刻消失,反而是微微转动方向,似是在寻找什么。
“咻!”
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一息堪堪百丈,但在富有灵气的空气中一息能近千丈,如果是在灵气浓郁至雾化的空气中,最高是可以达到一息万丈的。
山谷奇花异草众多,还生有数量不少的宝树,而宝树之所以被称为宝树,那便是因为宝树有气,不外乎白、朱、紫、金四种,这里的宝树以白气居多,但还是有那么几十株红光萦绕的宝树。所以山谷里的雾气不是白雾,而是因为灵气浓郁至雾化,足以被人眼所见。
所以这一箭瞬息千丈,锋芒毕露的箭尖直直的撞上了指骨前端,指骨和利箭看着差之甚远,料想应该会被这一箭摧毁的干干净净,可指骨上的黑焰猛地一涨,这一根通体黝黑的飞箭便被完全吞噬,连一点渣子都没有残余。
自山谷中,一路千丈长的箭道在灵气白雾中异常扎眼,毫无疑问,射出这一箭的人就在箭道最深处。
黑焰瞬息化为一条黑色巨蟒,不是夸张,而是真的化为了一条黑焰巨蟒,长有百丈,粗有八人合抱,声势骇人的离谱,速度也快的惊人,千丈距离同样转瞬即至。
就再这千丈里,也就是不到两息内,百丈黑焰巨蟒撞碎了十七支浪花一般的羽箭,这些箭对它来说不值一提,哪怕是最强的第十七箭也不过是让它碎了一块蛇鳞。
布满黑色火牙的蛇嘴奋力咬下,就像是去捕食一只大号的田鼠,很致命的一击。但比之更致命的是一支箭,一支滔天巨浪箭,在射进蛇嘴的一刻,百丈滔天巨浪瞬间涌起,竟是直接将整只黑蟒拍碎在大浪之中。
这是一门箭法,名为沧浪十八。
山谷白雾散开一大块,一道人影从中走出,这人一身黑,穿的是黑衣黑鞋,带的是黑护手,披着的时黑色斗篷,拿的是黑弓黑箭,就连脸上都是一块黑色的铁质面具,甚至面具上的两个小孔露出的都是黑色的眼睛,因为小孔很小,所以眼白是看不见的。
“好久不见,赵羿。”
亲切的问候声在山谷响起,说话的人似是在浓雾里,可细细一听,又像是在天上,再一听,无处不在。
赵羿抬头,直视着黑焰指骨所在的地方。
“不愧是你。”
话音刚落,黑焰猛地一涨,形成了一道火焰门户,自门户中,一道同样一身黑的身影从中走出,然后就那么直直的站在虚空,俯视着地上的赵羿。
这道身影有些瘦小,不似赵羿生的高大魁梧。他说话的语气听着平静,但实则傲的惊人,但不同于其他人,赵羿明白一个事实,这个人不是傲。
这种傲不是别人口中的盲目自傲,而是一种脱胎于俯视的傲。就像是一棵从无数草木中脱颖而出的巨树,凭着本身的高度,俯视着周围所有的同类,甚至包括那山崖上遒劲的青松,因为巨树比山还高。
所以其他树仰望的久了,便将巨树的这种寻常认为是一种高傲。
好比人间的帝王一顿饭吃了一百多道菜,在百姓看来这就是奢侈无度,可相比于更多的帝王来说,一百多道菜实在是简陋了一些,奢侈?分明是连寻常都算不得。
赵羿说道:“好久不见,千仞。”
千仞同样带着面具,笑道:“乌龙观出世了,两天后便能一入。”
赵羿低下头,没有说话。
千仞哈哈一笑,从虚空落下,站在他身前两丈,不好意思道:“太久没见,忘了你不喜欢仰着头说话。”
赵羿平视他,说道:“为什么是我?”
“这个问题问的好。”千仞点头,吹了个口哨,天上的指骨便落在两人眼前,然后直直的与千仞的右手食指融合。平静的做完这件事,千仞说道:“除了你,我信不过其他人。”
两息后,千仞说道:“满意了?”
赵羿点头,说道:“那便一起。”
千仞藏着面具下的脸色一喜,随后他看向了山谷深处的宝树,舔了舔舌头,似乎有些馋了。
赵羿冷冷道:“前提是这处山谷的一草一木都不准碰。”
这下轮到千仞问为什么了。
“为什么?”
赵羿指了指山谷最深处,那里长着一棵很平凡的榕树,粗细约莫成人手臂粗,一点宝气都看不见,在这无处不是奇花异草宝树的世界里显得太过匪夷所思。
千仞点头,说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赵羿转身离开,“我只是不想死在一个没有被魔血浇灌过的地方。”
千仞含笑,又深深看了一眼那棵榕树,微微倒吸一口凉气,小声说道:“还好,还好。”
……
去往乌山的路上,大牛和小白撞上了夏八,这个奇奇怪怪的男子爽朗的加入了他们,美名其曰他们两人有缘,说什么都要跟着大牛。
夏八诚恳道:“好兄弟,一起走。”
见他脚力不俗,跟上他们轻轻松松,大牛也就默认了这个话唠在他耳边,还别说,被他这么一顿烦音贯耳,大牛忘掉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只是留下了一胸腔的气,欲封印某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