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发生了什么，你们知道吗？”这句问完，众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摇了摇头。
我心想，麻烦大了，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被扣上了逃兵的帽子，家中亲人那么多年受尽苦楚，怕是要出事，犹豫了会，打定主义，先不说这事，于是又和他们交代了几句莫要吓路人，一定会让他们魂归故里等等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我一脸心事，镜空也不好直接说，只问她打算怎么办，二人一商量，既然还没办法，就先放一放，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先去栗娘那看看。
飞奔到了城外，我愁了，你说这出来的时候有楼梯可走，大不了到了楼顶飞身而下，找个没人的地方就好，这回去就麻烦了，不可能直接跳上去啊，倒也不是不能跳，但是万一被发现了，这就刺激了。
镜空貌似猜到了我在纠结什么：“出来的时候，你说怕暴露的时候我就考虑过了，其实我们可以先施个障眼法再跳上去。”
我瞬间就懵了，支支吾吾的说：“忘了，忘了自己还有这个技能了，哈哈哈。”镜空也不和她纠结，一人一狼就赶快入了城，找到了栗娘家的摊位，镜空循着摊位的气味，一直带着我七拐八拐的绕到了栗娘家院子外。
这院子和普通人家的院子差不多，只是看起来厨房的那间比较大，应该是为了准备食材所以就弄的比较大，院子里零零散散的养着一些鸡、鹅，主屋的灯没亮，但是厨房却有亮光，想是栗娘已经在准备材料了。
二人交换了个眼神，用障眼法就跃墙而入了，厨房的门是虚掩的，我们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只见里面堆着很多鸡、鸭的尸体，栗娘背对着门，手上拿着刀，似乎在忙碌，从背后，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闻到血腥味，镜空有些难受，欲望还是很难控制，这时，我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她看地上的家禽尸体，镜空赶快静了静神，让自己灵台清明，然后定睛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好像确实有哪里不对。
“它们的血，被放的太干净了，正常放血，会有残留的血迹在伤口上。”我解释到，走，我们进去看看。一边用意念交流，一边用障眼法就进了厨房，渐渐走到了栗娘面前，眼前的这一幕，已经让我和镜空惊呆了，镜空甚至还有一种作呕的冲动。
栗娘面前有一个大盆，手上握着刀，而腿上有一条很深的伤口，暗红色的血顺着腿流到盆里，还有一丝丝腥臭味道。
就在我们看呆了的时候，栗娘突然抬起了头，目无表情的看着我们说到：“白天你们就察觉到了吧，这就是我做的血旺好吃的原因。”我和镜空对视了一眼，莫非障眼法失灵啦？
镜空摇了摇头，表示不懂，我很快冷静下来，对着栗娘说到：“栗娘，我们不是坏人，而且我们知道，你也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想知道，你是用什么做的血旺，为什么吃了的人，身上会散发出污秽之气，你要知道，这污秽之气虽然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但是对他们的运数是不利的，也会增加你的恶业。”
“我知道你们不是坏人，你说的，我也都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如果不用这个血做，就没有人爱吃，我就没办法把栗子养大，没办法帮那些像我一样的人。”栗娘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面无表情，而她腿上的伤口，似乎停止了流血。
盆已经基本装满了，于是栗娘用旁边的布条把伤口裹了起来，门外的院子里，也晒着几条同样的布条。
“是谁教你的这个办法？”我问到。
“有个老道士，长的看起来慈眉善目，一身灰色道袍，他来我摊位吃过一次血旺，吃完以后就坐在那自言自语，说这世上最鲜美的，莫过于人血人肉，因为没什么客人，所以也没人理他，我也只当是胡话，那时候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婆婆也在那年冬天去世，没能替孩子他爹好好尽孝，我自责了很久，后来有天晚上我杀最后几只鸡的时候，被鸡爪子把手腕蹬了个口子，血滴了进去，本来想倒了，但是一想到家里已经这样了，又想到那老道的话，于是就死马当活马医，让血悉数流了进去，结果，第二天生意居然很好，早上有人从旁边过，说闻着很香就来吃了，结果下午又来了，结果那天不但全部卖完了，还有很多人说第二天也一定要带朋友来，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是早听那老道士的话，我婆婆可能就不会走的那么早。”
“可是你哪有那么多血可以流。”我有些着急了。
“是啊，正常人哪有那么多血啊，不过两日，我就晕倒了，第三日的血旺里就没有放我的血，结果那天很多客人都很失望地走了，那天我找了城外的两个道观，都没有见到那个道士，就在我放弃的时候，那个道士就站在我家门口，我还没说什么，他就递给我一颗药丸，说让我吃了，然后把家禽的血喝下去，再放出来，就会是人血的味道了，我当时根本没有犹豫就照做了，但几日后，我发现我吃不下任何东西，除了每晚杀鸡鸭时的血，我什么都不想吃，感受不到冷热，不需要休眠，每天躺床上都很煎熬，于是我索性每天都在栗子的吃食里放安神药，他每天都很早就睡，所以一直也没发现什么。”
“那药丸什么样子的？”镜空问到。
“紫黑色，指甲大小一颗，没什么味道。”
“你不吃东西周围的人不会发现吗？”
“不会，当着他们，我会吃几口，然后悄悄吐了，况且，栗子他爹被判成逃兵以后，我们家除了情况一样的几家人外，基本没有人再来过。”提到沈琼，栗娘眼里都是失落。
我也不在犹豫，就把今天见到了那群野鬼的事情告诉了栗娘，而且说她想替栗娘看看她的身体。栗娘听到有沈琼的消息，突然很激动，但是再听，是野鬼，那就是说，沈琼已经死了，不免伤怀起来，等到她平静下来，我替她探视了身体。
“栗娘，你能平静的听我说吗？”虽不忍，但我还是想告诉栗娘实情。
“嗯，你说吧，这么多年了，其实我也能承受了。”栗娘的平静，让我难受。
“第一，你的丈夫不是逃兵，他们在追击流寇的时候不小心种了埋伏，全部死在了城南二十里的山坳里，第二，你已经算不上一个活人了，这个你自己应该知道，现在的你，最多算一具有思维的行尸走肉；第三，你的身体不腐烂，应该和那颗药丸有关，而且我如果没有猜错，因为你的血和那颗药丸，吃了你做的血旺那些人气运，很有可能都转移到了那个道士身上，他在通过你，窃取他人的气运，帮自己修炼。”我把她的分析一一告诉了栗娘，同时问栗娘打算怎么办。
栗娘真的很坚强，坚强到让人不舍，她依旧淡淡的说到：“那么多年了，其实也没指望他能活着回来，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这几年，我也算做了不少孽了，既然找到了孩子他爹，自然是愿意放下的，我明日编个好的由头，带上和我一样的几家人，去军营让他们一起把尸骨带回来，届时一定可以真相大白，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你的，尽管说。”镜空对栗娘的感情，也很特别，也许，也是心疼这个女人。
“只是栗子，我怕他承受不了，我怕我也走了，他就孤零零一个人了，那么多年，我们相依为命，就是想等他父亲回来。”栗娘话还没说完，门外就进来一个人，原来栗子一直都在听着，我看了一眼镜空，疑惑镜空为什么没有察觉，镜空传了一句话给她，“他有权利知道。”我纠结了下，点了点头。
栗子进来以后就抱着栗娘，一直在流泪，“娘，我都知道，其实我都知道，那么多年，你晚上给我的吃食，我都全吃完，就是想让你放心，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做什么了，但是我不忍心打断你，现在好了，有爹的下落了，我也长大了，你不用担心我，安心去吧，这些年你太累了。”母子二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我和镜空默默离开了厨房，在门口留下的尸骨所在地的详细位置，后面的一切，留给他们自己选择。
第二日，栗娘的摊没有做生意，但是当天晚上却传来消息，说云城士兵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将士尸体，经过验尸结果加上推测，还了这二十户人家的清白，栗娘在安葬完沈琼的当天也去世了。
栗子一个人操持了爹娘两个人的丧事，当初闹鬼的地方也不闹了，栗娘去世以后，栗子也不在做生意，而是像他爹一样，立志从军报国，直接入了军营。
我在栗娘去世的当日装模作样的在蒋家做了法式，其实是在超度栗娘和沈琼，蒋必富因为不再吃那栗娘做的血旺，慢慢的气运也开始变好，激动的把全部功劳归功于我，千恩万谢的送了好些银钱，我和镜空多住了几日，结果发现云城根本没有那个诡异道士的踪影，便辞别了蒋必富，踏上了继续南行的道路。
——栗娘篇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