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餐店里此起彼伏都是喧嚣。
这喧嚣临近久立不动的顾昇，却只在他身上留下一身寂寥。
徐满月故作不安地站起身来，可她脸上隐藏不住的窃喜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阿昇……”她温温柔柔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角，一脸的含羞带怯，“自从那天我们不欢而散，我就一直很担心你。今天上午我去你家拜访伯母，她也很担心你呢，你要不要……”
“徐满月。”
她矫揉做作的话语被男人硬生生打断，他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平和，可徐满月却没来由地狠狠打了个哆嗦，扯着他衣角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
“你真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人。”他用一种感叹的语气这样说着，乍一听似乎是一句赞赏的话，可仔细听，却能听出深藏其中的浓浓的冷与厌。
“你是不是永远只听得进去自己愿意听的话，那些你不喜欢的，你便当作耳旁风。”他说着，缓缓转过身来，一双黝黑的眼眸波澜不惊地凝视着她，“我说过，你于我，便是那臭水沟里的老鼠，我见你，只想将你剥皮拆骨，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怎么敢，继续出现在我的眼前呢。”
徐满月低下了头。
……她不敢与他对视。更不愿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哪怕一星半点他对自己的痛恨或厌恶。
只可惜，她注定事与愿违——
一股大力猛地袭上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头。这是她与顾昇距离最近的一次，可她却觉不出丝毫旖旎，只觉无穷无尽的的恐惧。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害得林瑶差点命丧大海？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背后挑唆我母亲针对刁难林瑟瑟？”
“徐满月，你错了。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从我知道真相的那天起，我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我的瑶瑶复仇。你曾施加于她的痛苦与伤害，我定会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所以，别着急。该来的总会来的。你以为，凭你这蹩脚的挑拨离间，我就会对瑟瑟心生隔阂？……呵。”
“徐满月，你真是，又蠢又坏，坏得让人恶心，蠢得可笑！”附在女人耳边如恶魔呓语般低声说完这些话，顾昇趁其不备突然将手伸进她的挎包里快速翻找一通，然后在徐满月不甘心的嘶叫中将那根工作中的录音笔抛进了可乐里。
“不，不——！！！”徐满月崩溃地瘫坐在地上，她这次跟踪林瑟瑟的本意就是录下她欺骗利用顾昇的证据拿回去给韩绣怡，她相信以韩绣怡的性格绝不会对此善罢甘休，至于当着顾昇的面揭穿林瑟瑟，不过是一个意外之喜。
可是现在……
没了。一切都没了。
顾昇亲手毁去了她拿到的林瑟瑟最大的把柄，而对于林瑟瑟坦然承认的那些话，他甚至连一丝愤怒都没有。
……即使有，那也是对着她的，而非林瑟瑟。
这个认知，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由于先前顾昇捏着徐满月下巴的样子像极了小情侣之间的嬉闹，就餐的客人们都没当回事儿。可现在眼看着徐满月这么一个柔弱的美人瘫坐在地上伤心地哭泣，当即有那热心又好打抱不平的人上前要为她向顾昇讨个说法，却在男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噤了声。
“她是一个杀人凶手。”瞬间寂静的快餐店中，他这样说道，“这样，你还是要帮她吗？”
他说完，用两根手指将那在可乐里浸泡了有一段时间的录音笔捏出来，啪地扔到地上，抬脚，踩上，用力碾压，发出一阵咯吱的声响。
带着顾肖肖远离是非之地的林瑟瑟自然不知道她走后顾昇算是彻底和徐满月撕破脸了，她之所以果断离开就是不想掺和进那两个人的糟心事里，觉得还是将舞台留给他们自己自由发挥比较好。
而且就算她知道了，恐怕也只会冷漠地“哦”一声，毕竟若是换作她与徐满月面对面，就不一定只是耍嘴皮子这么简单了。
——一定会血流成河，并且是她单方面殴打徐小贱人。
顾肖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知道有些大人之间的事情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小朋友能发表评论的，便甚是乖巧地道：“妈妈，我们待会儿去哪儿吃饭啊？肖肖饿了诶。”
“嗯，这个嘛……妈妈既然已经答应了肖肖要去吃肯德基，就不能食言。要不这样，等上车之后妈妈看看今天下午有什么好电影可以看，然后我们找个商场恰饭看电影一条龙好不好？”
“看电影！好诶好诶，肖肖喜欢看电影。”顾肖肖笑得眉眼弯弯，“尤其是跟妈妈一起看电影！”
直到母子俩登上了公交车，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才缓缓从路口驶了出来。
顾昇远远目送着公交车越开越远，这次却没再跟上去。
他心里清楚，先前林瑟瑟说那一番话是故意的，且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试探他。
她是特意那样说，特意说给他听的。
……可他也是个人啊。
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也会心痛，也会被心爱之人故作绝情的话语狠狠伤害。
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鲜血淋漓了，但他仍旧不愿放弃。
或许，这就是报应。
一报还一报，顾家作的孽，如今都应验在了他的身上……
就在气氛压抑得快要爆炸之时，顾昇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猛地闭上眼睛又睁开，调整好情绪后才拿出手机，却在看到来电显示时一皱眉。
“……喂，母亲。”
他生疏而礼貌地称呼着对方，听不出一丁点的亲近之意。
韩绣怡对此虽是颇有怨言，却也拿这个翅膀已经长硬了的儿子没辙，清了清嗓子后说道：“阿昇啊，你在哪儿呢？是不是又去找林瑟瑟了？”
“……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无须拐弯抹角。”
“哎，你这孩子，妈跟你多说两句话你还不乐意了。”韩绣怡佯怒，声音里却难掩心虚，“咳咳，那什么，肖肖离家也有一段时间了吧，你什么时候把他接回来啊？”
“……”顾昇闻言，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语气中嘲讽之意不能再明显，“您不是一直都很厌烦肖肖吗，如今有人愿意接手，您又何必装出不舍的样子来。”
听闻此言，韩绣怡立时被他惹恼了，只是说话时却多少有些色厉内荏的意思：“顾昇！你怎么跟妈说话呢！是，我，我是不怎么喜欢肖肖，可他再怎么说也是我们顾家的种，就这么流落在外让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养着，像什么样子！”
“那您被徐满月蛊惑、伤害肖肖的时候，可有想过他是顾家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