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问话听起来像兴师问罪，但他眼中的急切却是做不得假。
林瑟瑟将顾肖肖放下来，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这才慢悠悠回道：“睡醒了饿了，就去觅了个食，吃饱了无聊就去李叔那边逗儿子了。”
吃饱喝足的林瑟瑟显然心情不错，难得给了男人一个好脸色，三人站在一起倒是有那么点一家三口的意思。顾昇心知这不过是平和的假象，要不是为了儿子林瑟瑟恐怕一秒都不会在自己身边多待，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晚上吃太多对身体不好，不如我们出去走走，看看海边的夜景顺便消食。”
正揉着肚子的林瑟瑟闻言动作一顿，她的确是一不小心吃多了点，也的确有出去溜达两圈的想法，但是，计划中没有顾昇的姓名。这么想着，她正要冷酷无情地拒绝，顾肖肖突然仰着脸说道：
“妈妈，你的肚肚还难受吗？”
林瑟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儿子问的是自己还痛不痛经，不由嘴角抽了抽，说道：“妈妈睡了那么久又喝了姜茶，多少还是管点用的，现在没那么难受了。”
“那也就是说，还是有点难受的，对吧？”
“……对。”林瑟瑟眯了眯眼，总觉得这小子在算计着啥，心头顿时升起警惕，“所以呢？你想干嘛？”
“所以，带上爸爸一起嘛！这样万一妈妈走着走着难受了，还有爸爸当苦力把妈妈背回来呀！要是只有妈妈一个人，就只能坐在路边哭了。”顾肖肖眨着一双纯洁无害的大眼睛，说着杀伤力巨大而不自知的话，林瑟瑟听罢差点把白眼翻到天上去，顾昇则是瞬间亮起了双眼，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林瑟瑟被男人狗狗见到骨头一样的眼神看得脑门上青筋直蹦，忍不住轻轻拧了一把儿子嫩嫩的小脸蛋并咬牙切齿地微笑：“可以啊顾肖肖，就出去玩这么一趟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都知道坑妈妈了呢，嗯？”
“肖肖没有往外拐，肖肖的胳膊肘是向里面的，爸爸是自己人，怎么会朝外拐呐！”
“……”所以说，有时候跟小孩子真的没办法说清楚。林瑟瑟无语凝噎的模样一下子逗笑了顾昇，前者听到他的笑声不禁没好气地瞪了过去，顾昇立刻举高双手做投降状，林瑟瑟这才气哼哼地收回视线，不情不愿地牵起顾肖肖的小手：“走吧，再不走直接睡觉得了。”
顾昇连忙跟上，牵起儿子另一只小手，“肖肖也跟着去？”
林瑟瑟呵呵一声：“那不然呢？”难不成你还想跟老子单独出去？你在想屁吃！
海边木栈道上，出来散步的人还真不少，而且大部分都是小情侣，偶尔会遇到几个一家三口。
海风悠悠然吹过来，凉丝丝的感觉很舒服。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平心静气地待在一起过了。”顾昇看着在前面撒欢儿的儿子，眼睛虽然没有往旁边看，嘴里的话却是对着林瑟瑟说的。
“……”林瑟瑟笑了笑，没有接话。顾昇见状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却也知道强求不来，便话锋一转道：“喜欢这里吗？要不要再多待两天？”
“喜欢是挺喜欢的，不过，不用了。”林瑟瑟耸了耸肩，“我们在外面已经玩得够久了，也是时候回去了。江城还有很多事情要我们去做……不是吗。”
说着，她快走几步跟上了顾肖肖，顾昇因她别有深意的话愣神两秒，紧接着也跟了上去。
“瑟瑟……”他叫她名字的声音有些艰涩，“徐满月的事，我会处理，你相信我。”
“当着孩子的面，不要提一个垃圾的名字。”林瑟瑟用眼尾淡淡瞥过去，神情陡然凌厉，声音却轻柔得吓人，像是不愿这污秽脏了稚子的耳朵，“你们家怎么对肖肖的，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不在乎他们怎么对我，但他们虐待肖肖，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顾昇，你听好，我是绝不可能把肖肖再推回顾家那个火坑里的，而且。”
“韩绣怡、顾朗涛、徐满月、徐非岩……那些戕害过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顾昇，做好准备吧。别让自己，输得太难看。”
——准备好，迎接来自我这个由地狱重生归来之人的，报复。
为此，我将孤注一掷，不惜任何代价。
温柔的海风倏然变得冷冽。
如一把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一片片切割着顾昇的血肉。
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尽管她此时是笑着的，却莫名让人心颤。她分明就在自己眼前，顾昇却觉得，她离自己是那么远，远而虚幻，仿佛一阵风就能将眼前的一切尽数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顾昇却并不感到害怕。
私心里，他甚至感到庆幸——
爱之深，恨之切。
现在，她心里是恨着他的，这至少说明，她还在乎他。正因为在乎，才无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才没办法真正放下。
这就够了。
无论怎样，他是宁愿与她纠缠一生，也不愿目送她孑然一身、云淡风轻远去的。
再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顾昇俯身抱起顾肖肖，与她并肩而立，静静眺望远处融入夜色的海平线。
细碎的潮涌随海风四处飘散，沙滩上时不时会响起一阵阵欢声笑语。
“明天启程，回江城。”顾昇很快调整好情绪，似乎又成了那个宠辱不惊的顾总，“瑟瑟如果想给朋友带礼物，不如我们现在去买？”
林瑟瑟闻言，还真的低头思考起来，片刻后，她露出一个难得真心的笑容来：“礼物就不必买了，反正我本来也没几个朋友，能跟我当朋友的也不会在意这么一星半点的东西。不过，我听说这边的小鱼干特别好吃，倒是可以采购一批。”
顾昇挑了挑眉，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她心中所想，也不多言，打电话给李善奇问清楚小鱼干销售地点后拖家带口地直奔目的地，甫一进去立刻就被浓郁的海腥味层层包围——
“哇哦，如果平平在这儿，可真的是要乐疯了！”
林瑟瑟笑得见牙不见眼，如是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