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易卿放弃了无畏的抵抗,选择了配合。
出城之后,邓啸似乎松了口气,蹲下身在马车的底板上摸索,不知道打开哪个机关,掏出一个包袱来扔到易卿怀中:“换上!”
易卿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套五六成新的深蓝色粗棉衣裳,看起来应该是贫苦人家的姑娘才会穿的。
“衣服换上,头发放下,”邓啸道,“你现在就是我买来的丫鬟,知道吗?”
易卿:我知道个屁!
莫名其妙穿别人的衣服,还要她假装丫鬟,她能舒服吗?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易卿展开衣服,然后动手解自己衣领上的五蝠盘扣。
拒霜大惊,忙按住她的手:“夫人,您……”
“没关系。”易卿淡淡道。
“那,你下去!”拒霜看着邓啸道。
“他没地方可去,也不敢下车。”易卿说话间,已经解开了两颗扣子。
别说邓啸是太监,就算他是男人,难道现在的情况,还容许她讨价还价?
在生命安全面前,名节算什么?
邓啸似笑非笑地盯着易卿的举动,一直盯到她换完衣服,见易卿从始至终从容自若,没有露出丝毫尴尬扭捏,眼中顿时闪过激赞:“易卿,你不错。”
“多谢夸奖,我也这么觉得。我要是男人的话,早就爱上了自己。”
可惜对你个死太监没用。
邓啸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有趣,有趣。我原本就觉得萧靖寒死得可惜了,现在再看看你,更觉得可惜。”
“你会觉得萧靖寒死得可惜?难道同为皇上心腹,你不希望他死,这样没人和你争宠?”
邓啸却道:“争宠的前提是,国在山河在。”
他或许手染鲜血,害过无数人,但是萧靖寒这样的国家脊梁,他并不会主动去招惹。
易卿点点头:“说得好。没想到,你倒是比许多自诩正人君子的人看得更透彻,是个……真小人。”
邓啸又笑了。
他没发现,今日笑的,几乎是从前一年那么多了。
易卿让他重新定义和审视女人,原来女人不都是他所厌恶的那种。
“高兴了?”易卿挑眉道。
“尚可。”邓啸点头。
“那我可以提一个要求?”
“不可以。”
“哦。”易卿又靠在马车侧壁上,闭目假寐。
邓啸:“……你可以求求我,或许我能答应。”
易卿淡淡道:“我这般失踪,怕我儿子会担心,要是方便,你让我给他写个纸条。”
“他真的是萧靖寒的儿子?”邓啸忽然问。
易卿:“……”
为什么每个人都在怀疑这件事情!
“你以为皇上是傻子吗?”她木着脸面无表情的道。
“不是以为皇上是傻子,只是觉得,你或许能够瞒天过海。如果你造假,我相信你能以假乱真。”
“多谢夸奖。”易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萧靖寒的。”
不相信,你就下去问问他!去死吧,死太监!
“竟然真的是他的,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易卿气得要死,闭着眼睛不看邓啸。
邓啸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文房四宝来,而且让马车底板升起个小台子,冷声道,“写吧,最好不要耍花样!我不想把锦衣卫那些手段用在你身上,毕竟你还算是有趣,对我的胃口。”
“好看的面容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易卿道。
再美的女人你也欣赏不了,所以只能用有趣来说话了,哼。
她握着笔想了想后道,画了一幅画。
邓啸低头看着,没看懂,不由蹙眉道:“你不是说写信吗?别想糊弄我,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易卿道:“我不识字。你觉得我在马车上,从开始到现在,除了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什么可以传递出去的消息?”
邓啸道:“你给我解释一下,都是什么意思!”
易卿指着上面的简笔画小人,“我!在笑。”
邓啸盯着,“不是你,她没有头发。”
易卿:“……懒得画,意思到了就行。”
邓啸又指着前面旁边的东西道:“这个?”
“凳,通‘等’,合起来,让他等我。”她知道邓啸一定会问个分明,又指着旁边的房子道,“将军府,等我回家。这是摔碎了的碗,每次摔了碗我都会说‘碎碎平安’,所以就是‘等我回家,我平安’的意思,还有问题?”
邓啸:“……很独特。竟然不识字,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代笔?”
“我不识字,难道我儿子不知道?你代笔,和别人代笔有什么区别?他怎么知道真是我写的?”
邓啸为这种独特的传递消息的方式折服,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便是。”
这暗号,谁要是能破解,他就给谁跪下!
他把易卿的信折起来,对车夫嘱咐几句让人送出去。
“好了,你的条件我答应了,现在该你帮我了。”
“你继续说,要我装成丫鬟干什么。”
邓啸的脸色暗沉,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意:“因为我娘被人下药了!”
易卿的第一反应是,邓啸还有娘?
不,准确地说,他竟然还认他娘?
一般来说,被送到宫中净身的人,基本都是没有家人,实在活不下去才走这条路,毕竟身体的残缺,这里的人会认为是生生世世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这条路。
少数有家人的,进宫之后也会因为怨恨而和家人断绝往来。
邓啸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竟然在富贵之后还能认亲,并且如此紧张的模样,有些出乎易卿的预料。
“这就是你出逃京城的原因?”易卿压下心中所想,淡淡问道。
“是。”邓啸咬牙切齿地道,“她利用我娘的善良接近我娘,然后绑架了她老人家,给她下药,用我娘来威胁我,逼我做出失踪叛逃之象。”
“你可知道,如果皇上怪罪下来……”
“我顾不了那么多。”邓啸道,“我只有我娘一个亲人!所以她不能出任何闪失,你如果能帮我救我娘,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可以任由你驱使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