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陆凝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儿。
尽管如今的她消瘦、苍白，气色恹恹，但那张依旧精致的脸依然可以让人产生一种浓浓的怜惜。
苏心甜自认为长得不错了，不过，要是论起那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她承认，陆凝比她强多了。
她不能像陆凝那么柔弱，她也不敢那么柔弱。
其他少女或许会经历花季雨季，犹如含苞待放的花蕾一样，一点点绽放。
而她却是一夜长大。
听见声音，陆凝本能地扭头，向这边看了过来。
只是她的动作非常缓慢。
见状，苏心甜再也顾不得再胡思乱想了，她快步走到陆凝的面前，颤声喊道：“妈妈……妈妈！”
陆凝的眼睛一开始看起来是没有焦距的，听到苏心甜的呼唤，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便嚅动着双唇。
“……甜甜！”
虽然陆凝如今的口齿不像正常人那么清楚，声音也有一点沙哑，然而她确实喊出了女儿的名字。
苏心甜几乎立刻就跪伏在了床边，她握着陆凝的手，失声痛哭起来。
她要哭，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要把十年里所经历的全部艰辛和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一个人无论年纪多大，只要亲娘还在，他就可以继续在母亲的面前当一个孩子。
苏心甜大哭不止，声音不小，连外面的人也能听到。
文蕴犹豫着，还是没有进去打扰。
“陆女士应该吃药了，不过也不差十分二十分钟的，等一下里面好了，你们去喊我，我再过来。”
她压低声音，对门口的保镖说道。
交代完毕，文蕴静静离开。
她现在已经上了贼船，再想下去是不可能了，但起码不用逼着看这种母女痛哭的戏码。
苏心甜伏在床边，失声痛哭，她把头埋在两条手臂之间，肩膀不停抖动，显然伤心极了。
她似乎很多年没有这么放肆大哭了。
陆凝盯着女孩的发顶，目不转睛。
在这一刻，她宁愿时间静止，天地之间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迟疑了很久，陆凝才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抚上了苏心甜的头顶，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她没什么力气，连抚摸都是一副力不从心的模样儿。
苏心甜察觉到了，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陆凝的手。
“不哭了。”
陆凝冲她动了动嘴，声音低哑，但还是能让人听清楚的。
苏心甜刚止住的眼泪顿时又决堤了。
泪眼朦胧中，她隐约觉得陆凝眉宇之间的哀愁似乎淡了许多，虽然看起来还是病恹恹的，但比记忆中的样子要好多了。
是啊，连这么大的坎儿都跨过来了，她们母女一定会否极泰来，再也不用过以前的日子了，陆凝当然舒心。
“妈，你看，你只是睡了一觉，我就长这么大了。你是不是很惊喜啊？”
苏心甜赶紧憋着眼泪，她站起来，顺势坐在床边，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陆凝的手。
出事的时候，她才八岁呢。
一眨眼，她都这么大了。
不知道她美丽柔弱的母亲会不会有南柯一梦的感觉呢？
苏心甜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陆凝又哭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为了扮得更像一点，就要模仿那个女人的多愁善感，甚至不得不哭天抹泪。
而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想不到，一见到这个从来没有在自己身边待过一天的女儿，她居然真的哭了。
如果知道真相，她会不会怨恨自己？
会不会怨恨她的亲生父亲？
会不会怨恨自己竟然有这样一个难以启齿的出身？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对慕夜霆到底是什么感情，能不能轻易放下，开始新的生活？
“妈，你不要哭了，你要好好调养身体。医生说了，只要你的身体没问题，我就可以接你回家。”
苏心甜一边给陆凝擦拭着眼泪，一边低声说道。
她的动作万分轻柔，又十分熟稔。
在陆凝昏迷的十年里，她不记得给妈妈擦过多少次脸了。
“妈，你看你醒了之后，连皮肤都好像白了一点呢！”
为了让陆凝高兴，苏心甜故意说着好听的话。
不过，她又看了两眼，觉得确实白了，还细腻了很多。
以前陆凝昏迷着，肌肉虽然没有萎缩变形，但毕竟是常年卧床的病人，气色总是比不上正常人。
听了苏心甜的话，陆凝的哭声一顿，像是被女儿给逗笑了一样。
“对了，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吃流食，我炖了汤，清淡滋补，很适合你。”
苏心甜想起自己带来的汤，连忙去拿。
她喂陆凝喝了一小碗汤，文蕴来了。
“陆女士该吃药了。”
文蕴笑着说道，然后又打量了陆凝几眼，她的语气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欣喜：“你们母女长得真像，都是美人。”
苏心甜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头滑过一丝诡异。
至于哪里出了问题，她又说不上来。
于是，苏心甜只能侧头看向陆凝。
妈妈在，她就有主心骨。
面对文蕴的夸赞，陆凝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吃了药，文蕴又叮嘱了几句，就像来的时候一样，静静地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缘故，十多分钟之后，陆凝也睡着了。
苏心甜弯下腰，仔细给她盖好被子。
凑得近了，她看见陆凝右眼角的那颗小痣，颜色是淡淡的红色，很小，如果不是皮肤白，可能都会被人忽略。
苏心甜从小就很喜欢陆凝的这颗痣。
但陆凝却不喜欢，她说，长了泪痣的女人，就要一辈子流眼泪。
看见这颗再熟悉无比的痣，苏心甜原本还有些不安的一颗心，终于踏实了。
她把脚步放轻，拎起保温壶，悄悄地走出了病房。
刚走到医院门口，苏心甜就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季泽宇。
她都快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和他联系了，偶尔在教室里碰见他，也不过就是点点头，连话都不说。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专程来这里等她吧？
“你怎么来了？你知道我在这里？”
苏心甜快步走过去，有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医院。
看着她因为哭过而明显红肿的双眼，季泽宇向四周打量了一圈，看见不远处有一家奶茶店。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
说完，季泽宇率先向奶茶店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