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那场大雨洗去了夏日的焦灼,也带来了秋日的讯号,9月7日一大早,合德医院妇产科那宽阔的走廊里竟然站满了人,一个个来回踱步、坐立难安,略微凉爽的天气并没有什么作用,那群人心里就像被六月烈日晒着。
“生了生了,三夫人母······!”一位护士推开门对外面等候家属高声说道,但话未说完便被一道道急切地声音打断。
“我夫人可好?可曾醒来?什么时候出来?”一道急切的男声最先打断护士的话语。
“三弟妹什么时候出来?那小子可有过多折腾三弟妹?”
“三弟妹什么时候能醒?”
“我的女儿啊总算是出来了,可把我挂念坏了,怎么样护士,得多长时间醒过来?”
“行了行了,你们一个个都问让人家护士怎么回答嘛,赵萍亲自接生,想来不会有问题,不然不会是护士来告诉我们,庆雅已经生产完了这就出来了,你们就先回去吧,我和孟老妹妹还有老三留在这里等着就行了,免得待会吵到庆雅。”有些苍老的声音在此时却带有些不容反驳的意味。
“那好,妈,我们先回去,傍晚时候我煲些汤来给弟妹喝,我们就先不去病房看弟妹小七了,晚些时候我们再来。走吧我们先回家去,让三弟妹好好休养。”秦家长媳叶观澜应声道。
病房里,一名面容姣好的中年女子躺在床上尚未醒来,床边一位气质不凡的男士正在来回踱步。正是宁庆雅和秦兴邦夫妻二人。
“老三,你不要再走来走去了,来来回回晃得让人心慌,安生坐下等着。”依旧是病房门口那道充满威仪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一七旬老太,脸上的皱纹并不阻挡人们看出她年轻时的风华绝代,这是秦家老太太,谷惠仪。
“妈,庆雅怎么还没醒来,赵萍嫂子不是派人来说没事吗?上次生云仰的时候可没这么······”秦兴邦饱含关切的声音传来。
“兴邦,不要急,庆雅应当是累了,待会就能醒来了,再说生产顺利又有赵萍在,别担心。”与秦家老太太充满威仪的声音不同,宁庆雅的母亲孟祥茹的声音则是充满了岁月的智慧,是那般的温柔和煦,让人情不自禁放松下来。话音刚落,就听病床上传来声音。
“唔······兴邦,我们的孩子呢?”宁庆雅虚弱的说。
“庆雅,我们的孩子他在婴儿床上睡的正香,我这就抱他过来。庆雅,你还好吗?要再叫下护士来吗?”
宁庆雅微微摇了摇头,没再出声,只是顿了顿,大概有一分钟左右,再次张口说道:“又是······男孩子吗?”
“庆雅,咱们秦家已经太久没有女孩子了,男孩子也好啊,他倘若将来气你,我也好严厉教育他。”秦兴邦安慰道。
谷惠仪突然开口说:“欸?兴邦?你刚听到护士说是男孩子了吗?刚刚你们一人一句的我没听到啊,老妹妹,你可听到了?”
孟祥茹说:“这细细一想,我也未曾听到,刚刚护士一推门我就只听得兴邦的声······”
几声敲门声打断了屋内人的谈话。
“请进——”
进来的是苏院长、赵萍以及一干人等。
“小辈在此恭喜秦家伯娘宁家伯娘,恭喜邦弟,这么多年,可算是如愿了,喜得贵女啊哈哈。”苏院长中气十足的说道。
赵萍也开口调笑说:“怪不得你们不肯提前做检查看胎儿性别,原来是有所预感啊,竟连我们也一起瞒着。”
屋内其他四人一脸错愕,好一会儿,谷惠仪才开口说:“苏院长你说什么?喜得贵女?小七是······”
“哟,秦家伯娘,您这是没听全乎刚刚我派出来的护士讲的话啊,又被兴邦这个急性子打断了吧,记得我上次接生云仰的时候啊,他就这样急。”赵萍笑着回答道。
“嘿,你们这是真不知道啊?怎么都这么看着我们啊,不是,这娃娃都被你们抱过来这么久了就没哭闹?你们还没给孩子换过尿布吗?”苏院长紧接着说。
“哇——”一道高亢急促的哭声打断了屋内众人的话语和乱飞的思绪。
苏院长最先说:“快别愣着了啊,孩子哭了。快,快看看怎么回事?是饿了还是怎么的?”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秦小七再次睡着了,苏院长和赵萍等一行人也离开了病房。
宁庆雅最先开口道;“兴邦,妈,我们小七是,是女孩子,是女孩子啊!”
秦兴邦附和说:“是、是啊,都怪我刚刚打断了护士的话,庆雅,我们有女儿了,我们有女儿了!”
两位老太太似乎还没有缓过神儿来,这两位老太太是年轻时候在外留洋读书认识的,关系一直极好,后来一个嫁进了秦家,一个嫁进了宁家,生的孩子也有缘分在长大之后结了亲,自从秦小七重新入睡之后,便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彼此,好像没有受到夫妻俩说话的干扰一般,大有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可惜这架势没能持续多久,两个注重仪态的老太太竟突然相拥哭泣起来,连话都说不成句,吓了床边正在说话的夫妻俩一跳,这么些年,可曾见母亲这样情绪外露。
秦兴邦正要走过去,躺在床上的宁庆雅拉住了他的手,柔声说道:“你别过去了,此时还是不要打扰母亲的好,家里这么些年来没有女孩儿,老一辈儿的不知心里多难受呢,不如你去打电话向家里报喜吧,大嫂她们回去的时候想必也不知道小七是女孩子。”
“对对对对,我还没打给家里,你刚生产完妈担心人太多过于吵闹,就让大嫂她们先回去了,也要给庆弘说一声,他有外甥女了,我这就去。”秦兴邦说着便拿起手机走到窗边,开始了漫长的报喜之路。宁庆弘是宁庆雅的弟弟,是目前华国顶尖的律师,思维清晰洞察敏锐,至今无一败绩,业内称其为宁铁嘴。
在秦兴邦的消息传来之后,秦家庄园里就热闹起来了,秦家现任家主秦兴国翻着字典,寻找蕴意美好的字眼,秦家二爷秦兴军在书架前翻着书,寻找带有美好寄予的古句。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秦兴军低声念到,心想,这诗挺好啊,希望小七无忧无虑,能一直过这样的生活,不错,去问问大哥的意思;与此同时,翻着字典的秦兴国看到了yuan这个读音,心想这个读音还挺好听啊,只见yuan的第一个字是“鸢”,这个字既是老鹰又可组词“纸鸢”,可谓是既锐利又温婉,且笔画也不算复杂,抬手将这个字写在纸上纳入备选。
“大哥,你选的怎么样了,我这找到一个还不错的古诗,你还看看。”秦兴军人未到声先至,粗犷的嗓音和他健壮的身躯格外般配,整个人都彰显着军人的铁血。
“二弟,你来的正好,我这刚找到一个字,你来看看。”秦兴国温润的嗓音与秦二爷形成极大的反差,却也符合他温润如玉的外表,一看就是一心为民做实事的人。
“看看大哥选的这个字如何。”秦兴军只见纸上写着一个“鸢”字,不由笑道,“大哥,你我当真是亲兄弟,你看看弟弟我选的这句诗,是不是极好?”
秦兴国一听自家二弟说诗,第一反应竟是想到了幼时背过的那句诗,心想,若是此句,用在小七名字里,当真是极好的,于是当即开口问道:“二弟,可是我们小时候先生教过的那句‘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我说大哥,可以啊,这么些年来,我和老三老四就没有能瞒得了你的时候,没错,就是这句,你觉得怎么样,要不咱们就定这个‘鸢’字拿去给老三看?”秦二爷粗犷的声音再次在花厅里响起。“走,去医院,你大嫂煲的汤也快好了,叫上二弟妹,咱们也去看看老三一家子,这名字啊,还是早起些好。”秦家主雷厉风行,话罢就起身前往餐厅。
······
“兴邦,刚刚我爸打电话来说,我们小七最好择一个带有五行属土的字在名字里,爸爸给选了‘纸鸢的鸢’字,我觉得挺好,你觉得怎样?”宁庆雅对着刚走到床边秦兴邦说道。宁庆雅的父亲宁鸣,是华国国学大师,且精通五行易理。从不轻易给人择字取名,每年被婉拒的求名者,不计其数。
“好啊,我本来是想选个团圆美满的字来着,既然岳父大人选了‘鸢’字,那正好,谐音咱们一家团团圆圆,秦家再次子女双全,不如,我们小七的小名就叫鸢儿如何?”秦兴邦对着宁庆雅温柔的说。
“好,就叫‘鸢儿’,你与我的孩子,自然是我的宝贝儿心肝儿。待会你记得给大哥说一声。”宁庆雅再次开口说道。
“庆雅你再休息下吧,大哥他们就快来了。”秦兴邦说着话,突然低头附在宁庆雅耳边轻声说“还有,你也是我珍贵的宝贝儿。”说罢就自顾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满目深情的看着宁庆雅。
宁庆雅的脸微微一红,开口低声说着,“一把年纪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还净说些胡话来讨人开心罢。”
“欸,那可不是胡话,我这样严谨的人怎会乱讲胡话,快睡会吧我的宝贝。”秦兴邦这话因得搬出职业特征来让人难以产生质疑,只是他那轻快的语调和翘起的嘴角暴露了他此时愉悦的心情,让人丝毫无法将半小时前着急忙慌的那人、在外冷酷严肃的人和眼前这个笑得有些荡漾的人联系在一起。
秦兴邦的那双眼中饱含深情,似乎带有一种魔力,让宁庆雅很快进入梦乡。
不一会,两位老太太也有些撑不住了,毕竟一大早也跟着赶来了医院,秦兴邦叫了两家的车来。片刻,送两位老太太上了车之后,转头就看见了自家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至于为什么没有看到自家小弟和弟妹,那是因为秦四爷秦兴家正在欧洲谈收购,四弟妹温玉的乐团也正在欧洲举行音乐会,一时半会抽不开身回国。
“大哥二哥,我和庆雅准备给小七起名‘鸢儿’,‘纸鸢的鸢’你们觉得如何?”秦兴邦对着两个哥哥说。
“哈哈,三弟,咱们这是又想到一起去了,我和大哥择的也是这个字。”秦兴军拍着秦兴邦的肩膀说着。
“好好好,咱们小七呀,就叫鸢儿,回头在家谱上名字记秦云鸢,咱们啊平时就叫秦鸢儿。”秦兴国最后拍板道。
于是秦鸢儿,成了秦家主脉云字辈最小的一个,小小年纪就当上了姑姑、姑奶奶。在后来,每每过年的时候,这让秦鸢儿好一顿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