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几秒,冷哼像冰凌,刺进耳朵,“骂我的时候不是挺神气的吗,现在又给我打电话,你就这么喜欢自己拆自己的台啊,有毛病!”
吴达不想与她在前尘往事的问题上互相推诿指责,为达目的采取了单刀直入的方式。
“刚刚我与黄建业在小诊所打了个照面。”
刘海燕果然停止了讽刺,“小诊所,他去小诊所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猜应该是身体有问题吧,出来时他手上拿着药,我无意间看到药名好像是叫米嗦前列醇什么的。”
一声闷响与电流的杂音交融在一起,传到吴达耳中尖锐到不堪忍受,耳边响起蚊蝇聚集般的嗡鸣,好半天才缓和。
也不知刘海燕手边什么东西摔了,她果真是一点就透,说了个药名便明明白白。
这时,刘海燕颤抖的话语透过听筒传过来:“你确定?确定……确定没有看错?”
吴达也不知道是慈悲心理作祟,还是前情留下的根茎太深,就好像游泳憋气,胸口都跟着闷闷的。
“我很确定并没有看错,眼看你们都要举办婚礼了,转告黄建业,有病治病,对你遮遮掩掩的算怎么回事儿。”
担心自己会袒露多余的情绪,借口还有别的事情,吴达匆忙将电话挂断。
深呼吸几次,折磨自己的闷窒感才稍稍有所缓解。
偏头看小祖宗,睡着的时候很安静,脸上有这个年纪特有的光泽,不输受月色泽被的池中睡莲。
着急的钟灵微信联系了几次,吴达耐心安抚,让她静等钟秀睡醒。
可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小祖宗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喂,小祖宗,起来,跟我回家。”
试着晃了晃她,钟秀发出含混的“嗯”声,将头转了个方向,又继续睡。
没办法了,总不能陪着小祖宗在公园过夜,现在的时节可以不考虑温度,可蚊虫问题不可小觑。
要不是吴达在旁边不停驱赶,小祖宗的漂亮的脸蛋儿可就要遭殃了。
艰难地将人背到背上,好在他习惯了体力劳动,钟秀体重偏低,背起来不算费劲儿。
不过人在熟睡状态下有个问题,四肢软到常常会受到地心引力的控制。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从他背上滑下去。
“小祖宗,你抓牢一点,摔下去我可不负责。”
可能是梦里听到了吴达的话,钟秀乖乖听话,两只玉璧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走路的颠簸加重了肢体之间的摩擦感,吴达也是第一次察觉,少女的身体柔软到不可思议。想起小时候到田埂上摘野花,会调皮掐去最嫩的花尖儿,满手都是不可思议的芬芳。
吴达感觉自己如同浸在热水中,体温不断朝上攀升。
很快,一声咕哝打断了他的遐想。
“……不许动她,你们都不许欺负我妈!”
风突然都静了许多,不再吹得枝叶沙沙作响,小祖宗的声音才会显得格外清晰。
吴达忽然懊恼自己过去对钟秀偏见太深,以为她为人阴阳怪气,必是行为不端。
其实,她只是羞于表达深埋于心底的真感情。
经过罗红找茬的事情,小祖宗凭借一己之力吓得那帮人落荒而逃就能看出来,钟灵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很重很重。
正思索经过今晚,未来该如何同小祖宗言和。背上的她忽然浑身僵硬,类似于拼命挣扎,扭动了几下之后大哭:“小猫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第一感觉吴达以为钟秀在梦中解释蓝猫的事情,听着听着开始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是钟博……小猫的骨头都露出来了,奄奄一息,再被折磨下去,简直生不如死……我太小了,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给它一个痛快。”
她开始剧烈的抽噎,泪水很快打湿吴达肩头。
根据话中的线索,从吴达脑海当中迅速牵出记述在钟灵日记本中的陈年往事。
十岁的钟秀溺死一只可怜的小猫,被亲人怒斥为投胎来的恶鬼,将她在山上的庙中关了一整夜……
小祖宗说的,应该是这件事吧?
梦中的她一改倔强姿态,委屈地吐露了实情。
原来她当初溺死小猫,是因为不忍小生命再受折磨?
而对加害小猫的“真凶”,是一个叫钟博的人。
既然姓钟,大概率跟钟家母女存在亲属关系。
可怜钟秀到现在还以为这件事蒙受不白的冤屈,俨然成了甩不掉的心理包袱,做梦的时候都在大哭,可见当初对她的打击有多大,伤害有多深……
好不容易打车回到小区,将小祖宗从车上拖下来又费了一番功夫。大门距离楼栋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看了看地上躺尸的钟秀,吴达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折了。
总不能将钟灵叫下来,以她柔弱的身板,未必能提供多少助力,徒增她的担心而已。
尝试了几次未果,吴达干脆大着胆子,照着钟秀的小脸拍了拍。
“醒醒,小祖宗,你快醒醒,地上凉。”
喉咙里粘了块糖似的,与困意僵持不下的钟秀半梦半醒,迷迷糊糊还真睁开了一半的眼睛。
同时,物业值班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出来望风的小高嘀咕,“天天值大夜,再好的身体也要扛不住了。”
他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摸出一只烟来,刚要点上,抬头看到吴达,笑着打招呼,“这么晚才回来啊?”
正想着该怎么向他开口寻求帮助。脚下的小祖宗诈尸地窜起来,伸手便搂住吴达的脖子,迫使他偏过头去。
吧唧!
香吻结结实实地印在脸颊上,还带着酒精的余温。
类似于气泡的东西在吴达脑海骤然破裂……
惊呆了的小高一脸痛彻心扉的表情,好像在说我都这么惨了,你们竟然还要在我面前秀恩爱!
“晚安,妈咪。”
说完,小祖宗扭头便走,混乱的步伐形同不受牵引绳控制,在人群中暴冲的小狗。一个不慎眼看就要倒栽葱式跌入花坛。
吴达飞速回神,讪讪同小高打过招呼,着急地追上去。
好不容易将小祖宗拖回去,等候了一天的钟灵脸上写满焦急。
“你们喝酒了?”
想到钟秀的吻,莫名的心虚使得吴达不敢去看钟灵的眼睛。
心底暗笑,他的表现倒像是违背道义出轨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