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达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罪大恶极,这辈子才会摊上这么个混账舅舅,还有个无条件帮衬弟弟的妈。
迅速膨胀的怒火在听到母亲的声音后,犹如扎了眼的气球,呲呲几声之后,彻底瘪了下来。
用刘海燕的话说,吴达这叫愚孝。可以不计成本满足母亲的任何要求。
其实吴达也拒绝过的,无奈舅舅犯浑的花样多。再者,自己每次硬下心肠,都会想起失去父亲这些年,母亲是如何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
割舍不断的亲情让他吃尽了苦头。
“妈,听见了吗?你别着急,我这就过去。”
吴母还在电话那头吼:“达达,不能不管妈啊。妈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再耗下去,早晚有油尽灯枯那天啊。”
聚合餐馆的老板被吓坏了,赶紧解释:“别误会啊,我可没敢让您母亲干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还嫌饭硬,咯牙呢。她要是真在我这出点什么事,鲁宏第一个跑过来找我讹钱,小本经营,有一大家子要养,可不敢犯浑呐。”
吴达很烦躁,“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地址告诉我,我这就过去。”
手机挂断之后,就像是刚刚跑完八百米,额头上挂着汗珠儿,气喘吁吁地半天没缓过来。
钱,又是钱。
不怪吴达钻钱眼里,而是身边的亲人都是讨命鬼。
卖了房子之后好不容易安生几天,没想到又开始折腾。
他还真怕自己哪天承受不住压力,走上楼顶天台,留下可怜兮兮的寡母,受尽舅舅一家欺凌。
打开微信钱包,对了一下几天来的花销,上次转给母亲两千,钟灵给的定金剩下三千。买烟还有日常消费,又用掉小四百多,事后钟灵都给补了现金。
还不知道舅舅欠了聚合饭馆多少,自己仅有的存款能不能堵上窟窿?
想着幸好钟灵主动加价,要不然自己还真应付不来。
眼看天色不早,吴达努力振作萎靡的精神,接下来事情不少,都处理完还要赶时间去菜市场,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买到新鲜的蔬菜?
没等迈出两步,余光就瞧见门洞处出现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钟灵,另一个是她口中的高挑美女小曼。
两人神色凝重,低声交谈,时不时观察周围情况。
意识到不对劲,吴达赶紧退回去,往海桐树后面缩,动作之迅速,差点没闪了腰。
透过油亮的叶子跟分明的小白花,吴达注意到钟灵背在身后的手好像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塑料袋的尺寸比较大,多见于分布在小区里的大垃圾桶。虽然大小可观,钟灵提着却并不费劲。
由于隔得距离比较远,吴达脖子抻得再长,也听不到她们之间的对话。
不过从神态能分析出一点边角,小曼在嘱咐钟灵什么,时不时地点个头表示明白。
该说的说的差不多,小曼又指了指钟灵手上的黑色袋子,钟灵立刻露出一副犯愁的表情。小曼给出建议,指了指近处的垃圾桶。
稍微犹豫了一下,钟灵立刻摇头否决。
吴达纳闷,丢垃圾而已,至于这么谨慎吗。
转念一想:如果黑色塑料袋里装得不是垃圾呢?
要不然两个人何必如此慎重……
突然很好奇,被钟灵提在手上的究竟是什么。
目送高挑的小曼离开,留在门洞前的钟灵还在发愁,最后干脆去了趟地下室。
即便赶时间,试图掀开事情一角的吴达并没有急于离开。他倒想看看,钟灵究竟要把“垃圾”丢到哪里去。
五分钟之后,钟灵从地下室上来,手上多了一把小铁锹。
时至傍晚,临近家家户户张罗晚饭的时间,行人较少。
保持警觉的钟灵一路跑向隔壁楼栋的花坛,庆幸她没相中自己目前占据的这块风水宝地,看人走远,吴达一路尾随。
十年前的高级小区,物业费远超全市的平均值,即便过去多年,小区绿化仍是有模有样,而且有越来越欣欣向荣的趋势。
借助葱郁的各类植物,还有常年如新的公共设施,吴达这才得以避开钟灵的视线,成功跟她保持十米距离,瞪着眼睛观察。
总是不紧不慢的钟灵,第一次露出急态。犹如辛苦耕耘的农民,挥着铁锹铲土,奈何力量不够,五官都在憋劲儿。
在花坛里折腾了有一会儿,好不容易挖出一个浅坑,随即将“垃圾”丢进去,填土掩埋好。
做了些拙劣的掩饰之后,松快不少的钟灵擦去额上的汗水,拎着铁锹回去了。
“走了……”
盯着人进了门洞,由于光线逐渐昏暗,楼道里的感应灯依次亮起,直到五楼才停下。
可以肯定人已经回家去了。
不用再藏匿自己,吴达没顾得上活动身体,而是沿着花坛走回去,来到钟灵挖土的地方。
刚掘上来的新土颜色与表皮那层有明显差距,一眼便能看出来。
虽然钟灵在上面疏疏地散落残枝败叶,仍然非常好辨认。
吴达很苦恼。
挖还是不挖?
也许真相就在黑色的垃圾袋里……
靠近真相,也就意味着会被卷入钟家的是非。
作为一个理性的人,吴达非常纠结。
手机再度震动,依旧是聚合饭店的老板打来的,催命鬼一样,响个不停。
好在,铃声唤醒了他远去的理智,脑海里将“挖”这个选项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于事无利,不如不做。
吴母就常说,人要活得糊涂一点。
再者,住进钟家之后,短短几天经历的事情,尤其是那晚,看到母女身上都沾着鲜血,吴达便料定,事情肯定简单不了。
作为当事人,她们一定在想办法解决,自己一个局外人,掺一脚未必会有利于解决问题。
想清楚之后,吴达果断转身离开。
不管了,让她们自己想办法吧。
反正从最初到现在,钟灵跟钟秀都没考虑过告诉他真相,自己又何必给人添堵。
打车来到聚合饭店,下车便听到母亲哭啼:“你怎么能骂我弟弟,小宏一定是有苦衷的,他也是不得已。我弟弟再怎么样,能骂他的只有我这个当姐姐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对他出口成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