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心悦瞪大了眼睛,见忽必烈肯定的点点头,反倒不知所措了。她勉强镇定:“你开玩笑吧?这么豪华的房子,你会舍得?哦!我忘了你是君主,怎么会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呢?我可不一样,从小吃尽了苦头,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不仅没过过,连想也没想过”
“傻丫头,君王说的话不是金口玉言吗?”
“可,可是,”心悦一时语塞,转转眼珠反驳道:“无功不受禄,你凭什么要给我这么大的房子啊?”
忽必烈突然叹了口气,不答反问:“知道这为什么叫黄花宫吗?”
“我哪儿知道?再说了,黄花、红花、兰花的,有什么关系?”
“为了你娘”
“为了我娘?”心悦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怒向胆边生:“你毁了她的一生”
“所以…朕想补偿你,想让你留下来,你可愿意?”
“我不愿意!”心悦含泪吼道:“我就是穷死饿死也不要你这杀人凶手的怜悯!我娘宁死也不肯留下,我。”
“朕说了,对于你娘的死,朕也很内疚。毕竟当初拆散你爹娘的是朕。唉!朕当年也只是一时的年轻气盛”
“你以为只一句年轻气盛就可以被人原谅了吗?骁然哥我爹一辈子的颠沛流离你怎么赔?我们父女相识却生生错过相认的遗憾你怎么算?我娘她”
“别说了,心悦、心悦…”忽必烈因为难过几乎要喊出来了,被一阵咳嗽声阻止了心悦看他如此激动,不禁暗骂自己过火,连忙上前扶着忽必烈,扶他坐到椅子上急忙替他拍拍后背缓解一下,一边关切的问:“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忽必烈这才缓过来,喘着气道心悦看他脸色通红道:把手伸出来,我看看。“忽必烈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悦气不过一把抓起他的手腕替他把脉“你还懂得医理?““那是,我可是小神医呢。“心悦毫不谦虚的小脸一扬,得意非凡:”你呀!刚才只是一时激动,急火攻心而已,没事“忽必烈像是一双眼睛长在了心悦身上,眼神中满满的全是关爱“看我干嘛?”心悦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你和你娘可真像”
“哎呀!不早了,我要走了。”心悦故意的要走“等等好吗?陪朕走走,朕有许多心里话要对你讲。你是个善良的姑娘,总该不会拒绝吧?”
心悦心软了,点点头耶律休哥牵着马与耶律良哥并肩走在了小河畔,夕阳把河面照得波光粼粼“大哥,李骁然那件事还得谢谢你。”
“这没什么,再说大哥也不仅是为了你。其实心悦姑娘挺有趣、挺讨人喜欢的。听父亲讲皇上召她进宫,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是想补偿对李小禾的亏欠吧?”
“或许,没这么单纯吧?”
“哥,不必深究什么,有这分心就足够了。”
“你的语气怎么越来越像个出家人?看问题不切实际只究其意。”
“我只能算个俗家弟子,好了,大哥,父亲就托你照顾了,我走了。”
“能告诉哥你去哪儿吗?”
“先走一踏绝尘寺看看赵玄朗,然后浪迹天涯”
皇宫的大门打开,心悦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君越兄弟俩在等她,不禁叫道:“君越、君卓,你们俩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放心你,非要跟来。”君卓解释道君越一听到心悦的声音便欣喜的要命,可又一时把高兴冷却在了脸上,口是心非道:“才不是呢,哥哥非要拉着我来的。”
心悦本来为君越关心她而暗自开心的,听完他的‘解释’不禁气红了脸
三个人来到了空旷的草地上(已是十月天了,我‘终于’到了成都,一时间感慨万千,竟不知该以何种心情来面对这场前所未有的‘心战’!来看我落得如此下场的人很多,只是想不到四年前在嗥口亭被我严词痛骂其背信弃义的伯颜丞相也会来。倒好似人家就是因为背信弃义才取得最后的胜利,而我偏偏要忠信仁义才会落得国破山河碎、深陷囵圄的下场)
伯颜与文天祥相对而立,一个锦衣玉容、一个深陷囵圄四年前嗥口亭的一幕在此刻两人的脑海频频上演,四年前两人各为各国丞相:一个练达精干、一个年少轻狂…。不过四年春秋,各自倒苍老了许多怀山在外面的空地上等着,不安的来回走着,不时地回头望一眼身后的天牢“怀山哥?”君卓第一眼看到了怀山的背影,试着叫了出来怀山认出了他们三个,四个人聚到了一起“君卓?君越?心悦?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听哥哥说当日你们三个为了引开敌军而跳崖了吗?”怀山激动地问“我们命好,没死呗!”心悦嘴快道,君越低下了头“怀山哥,你怎么也在成都?”君卓问“我陪哥哥一起来的”
“这么说天祥哥也在成都?”君越不甘寂寞,迫不及待的插了话“嗯!刚到的,就在天牢。”怀山指指天牢“那我们去看看他好不好?”心悦道“哥哥现在正与伯颜会面呢,”怀山道:“就算伯颜不在,你们也很难进去的。”
“我们有这个呀”心悦拿出令牌,颇为骄傲的说“这可是御赐的令牌,心悦,你哪儿来的?”
“哼!还不是”君越气哼哼地要揭底心悦毫不客气的打断:“你知道什么呀!’君卓笑了:“心悦,你带君越道那边去,我有话跟怀山哥说,好不好?““好!“心悦极不情愿地点点头,生拉硬拽的拖走了君越君卓笑了笑,陪怀山坐下“君卓,君越的眼睛怎么了?“怀山关切的问:“我刚想问,又怕伤君越的自尊。”
“是那日坠崖后失明的,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和心悦甘苦与共,彼此敞开了心扉,算是因祸得福吧。”君卓将他们的经历告诉了怀山此时,君越将心悦紧紧地抱在怀里,久久不肯松开“心悦”
“嗯?”心悦微微抬头“你若想留下就留下吧”
“我?那你呢?”
“我无所谓啦”君越的心猛地揪疼了心悦好不难过:“君越”
“嗯?”君越微微低头“你也留下好不好?”心悦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她知道君越连自己的母亲都差点原谅不了,更何况他现在允许自己留下已经是最大的不易了。于是,她连忙补充:“算我没说”
君越低头沉思心悦的话,不禁暗骂自己:“傻小子,你真的舍得自己心爱的姑娘吗?若舍不得,那你就舍得让她跟着你浪迹天涯?你一个瞎子怎么给她幸福?怎么让她不再吃苦受累?你忍心吗?”于是,君越鼓足了勇气:“心悦?”
“嗯?”心悦微微抬头“我…我陪你留下好…好不好?”
“真得吗?”心悦开心的笑了“嗯!”君越摸索着紧紧抓住心悦的手,只是他看不到心悦开心之余的怅然若失
“或许忽必烈是真心喜欢过心悦的娘吧,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说不大清楚。今一早心悦被忽必烈接进宫里,听心悦讲忽必烈只是因为对李小禾的亏欠所以想补偿心悦。他可以让心悦过上公主般的生活,出乎意料的是心悦说他需要时间考虑。”
怀山笑了笑“心悦这丫头,别看平日没个正型,其实她是个善良明理的姑娘。”
“对的,她悄悄跟我说:她舍不得君越。”
“具体该怎么做,我想由她自己决定比较好。”怀山微微一笑:“你呢?”
“我?”
“你支开他俩不是有心里话要跟我说吗?”
君卓腼腆的笑了:“怀山哥,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将与秀措之间的一切一切,包括吴俊和显扬都讲给怀山听
此时文天祥与伯颜相对而坐“还记得四年前吧?”伯颜开了口“当然”天祥相当响亮的做了答,丝毫没有作为失败者的沮丧、畏惧,甚至似乎相当的自豪。伯颜听得出来,他只是把自豪当做了骄傲,所以他始终不明白天祥的骄傲。在他眼里失败者没有什么可骄傲的,所以他问了:“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没有骄傲的资本了,为何还要在胜利面前扬起你高昂的头颅?难道你不该以失败者的身份前低头吗?”
“哦!四年前,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天祥想起了祁睿龄生前时常挂着的笑容,于是他也轻轻的笑了“我真是不明白,你不甘听命,毅然拉上那些无知的南人。四年的苟延残喘,难道还不足以消磨殆尽你的意志?”伯颜沉不住气了,被天祥的笑起无名的怒火来:“如今,南宋小朝廷已经毁灭了、没有了、不存在了。我就不信你那坚硬如实的意志没有消磨殆尽的那天?”
“哦?是嘛?那我教你一个办法。”天祥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似在笑伯颜的火冒三丈“什么?”伯颜似乎没有听清楚“你把我的心挖走好了!否则只要我的心脏还在跳动,那我的意志就会跟着心脏一起跳动!”天祥突然严肃起来,:“直到心脏停止跳动!”
“你!”伯颜气得哑口无言,浑身抖栗起来“你已经不是丞相大人了吧?怎么,忽必烈对你也失去信心了?’伯颜的脸绿了,天祥说到了他的痛楚。曾经他是不可一世的丞相,而今却也需要利用女儿来巴结铁木耳。
“你怎么知道?”伯颜脱口而出,这句等于承认了的问话,问完便后悔了,他只好气哼哼地转身离去在出牢门的一刹那,君卓和怀山回过了头伯颜认出了君卓,只留下匆匆一别便走了怀山打趣的说:“这已经是第三个绿着脸离开的人了”
“是吗?第一个是南宋宰相陈宜中,被哥哥破口大骂,那叫一个痛快凌厉。他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君卓无言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顿了顿,他嘴角带起一点为掩饰惨淡的笑:“你说,我若是为了秀措留下来,天祥哥他…”君卓开不了口,便换了一种说法:“我的下场会不会和陈宜中一样?”
“君卓啊!你知道…你这一辈子活着是为了什么吗?”
“这?我…”君卓哑口无言,他从未想过“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像我和哥哥:哥哥他图的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伟大;可我却只图‘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的惬意。你说我胸无大志好了,反正我觉得这么简单的活着没什么不好。”
“怀山哥”
“哥哥他,唉!我说句不够兄弟的话。哥哥他这样的脾气待人好生无礼,宋朝已经灭亡了,他已经没有任何权利去辱骂旁人的附逆投降了。别人有他们生存的权利与自由,他没有理由去要求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怀山苦笑着摇摇头:“谁都一样的,各有各的敬仰、各有各的追求。倘若所有人都如他一般,那宋就不会亡了。可你该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我懂了”君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经怀山这么一说,他径自豁然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