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珠殿
谢仪德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内务府新送来的姚黄,心说,这内务府真是没有新意,世人觉得牡丹国色天香,是花中之王,他们就年年敬献牡丹,便是再珍贵的花儿看多了也无趣,偏偏自己又没有偏爱的花呀草呀的,便只能随他们去了。
想着想着手下用力,不小心摘下了一朵,谢仪德回了回神,随手把花扔在桌案边,难得有大把时间,却反而不知要做些什么好。按殷朝的规矩,公主待嫁的这段时日可以不受拘束,只要知会了帝后,便可四处游玩,是公主一生中最为悠闲快活的时光。
可我与普通公主不同,谢仪德嘟了嘟嘴,不忿的想着。往常这个时候她应是在凤仪宫,帮着母后处理宫务才是,谁想今日刚进门,母后就出言赶人,说什么这个时候的女孩子家不能忙碌-------哼,这是嫌我要嫁出去了,心里烦呢。
谢仪德满心的无聊,她不爱赏花刺绣,又仅把琴棋书画当做公主应会之事,全无兴趣;这猛然之间闲下来还真的想不出有什么打发时间的法子。
这时灵犀快步走进殿内,双手背在身后,只笑嘻嘻的看着公主。谢仪德忍不住笑着说:“好姐姐,你弄得什么,还要藏着,莫不是要我来抢了?”说着从榻上起身,向灵犀捉去。
“公主何时成了强人?哪个说不给你了,竟是要抢?”灵犀向旁边一躲,绕着桌案与谢仪德闹成一团,却到底耐不住痒,被按在榻上,笑的喘不过来气。
“您就知道捉着婢子的短处,拿去拿去,我看今后灵犀在您心里只怕也没有立足之地了。”灵犀一边笑着不住的喘息,一边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来递给公主。
“咦,哪个予我的?”谢仪德见状从灵犀身上下来,坐在窗边,好奇的看着信上的字。
“上元长公主亲启,赵子勤留书,赵子勤....”谢仪德不自觉的念出声,这才恍然是赵勉给她的书信。
“谁要看这些。”谢仪德又羞又恼,一会儿想着赵勉做出的蠢事,又一会眼前闪过赵勉游湖宴上的神情,像是烫了手一般,连忙把信扔在桌案上,却恰巧压上了那朵姚黄的花瓣。
灵犀笑着倚在榻边,整了整发冠,这才解释说:“我哪有本事把那个人的信送进来,这是秦总管给我的,想来是过了陛下的眼。”
谢仪德低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要拿花还是要拿信,长袖从桌案上拂过,两样事物就都不见了踪影。
灵犀噗嗤一笑,不去看她羞着脸看信的样子,自去拿了件玄鹤素绫的斗篷,轻轻搭在谢仪德肩头,又替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这才开口说:“如今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坐在窗边不怕着了凉?公主要多爱惜自己才是。”
谢仪德垂眸看完了信,轻轻一笑,自己都不知话里藏着欣喜,说道:“我只见一片赤诚真心,哪会觉得冷,这个赵子勤,还算诚恳,对着我倒是什么都敢说。”说着终是忍不住笑起来,轻轻将信放在胸口,复又拿到鼻前轻嗅,只闻得一片梨花的清甜,一时间羞红了脸。
谢仪德面上发热,明明信中并未有出格的话,只是那赵子勤在告罪罢了,可那呆子句句不离自己,整篇文章哪里是在赔罪,倒像是、像是在陈情,也不知父皇看没看信,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灵犀,速速笔墨伺候。”谢仪德站在桌前,不敢轻易落笔。怕写的少了倒像是怪罪他,又怕写的多了失了矜持,笔下再三斟酌,方才在信上落下寥寥几笔,示意灵犀收拾好送出去。
灵犀笑着领命,却还未等她出门,便听见身后公主的声音:“哎,把这朵姚黄也一并赏给他。”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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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皇后听李女官所言甚是惊喜,笑着对正在饮茶的永昌帝说:“陛下,原先我还忧心珠珠儿不开窍,见多了朝堂上的纷扰,不把驸马放在心上呢,如今看来倒是有那么几分意思了。”
永昌帝放下茶盏,性质不高的说:“哼,还以为赵勉的性子不像赵延霖那老匹夫那般油滑,谁知,什么瓜结什么果,不知信里油嘴滑舌的说了什么,哄得珠珠儿送花送朵的。”
王皇后听罢失笑,嗔怪的说:“陛下这样好奇怎么没展信看看那赵勉写了什么?”永昌帝听了微微侧了身子不想理她,他堂堂一国之君如何能翻弄这年轻小儿女的信。
王皇后知道永昌帝只是舍不得女儿罢了,笑着安抚他说:“陛下,你的女儿可不是刚刚及笄的年纪了,距那时已足足两年有余,你再舍不得放她出门子,她可就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便嫁不出去,谁家的女儿不都是及笄后两三年有余才筹备亲事,我的珠珠儿是寡人的长女,就是留个三年五年也是应当!”永昌帝被王皇后打趣着反而较真了,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大声反驳,他明白,珠珠儿嫁人之后再想日日见她就不是如今这样轻易了,这岂不是从他心口挖肉吗,想着就闷闷的疼。
王皇后叫他怼的气闷,竖眉怒道:“好啊,我好心劝陛下宽心,反倒衬的我是个坏人了,难道只陛下疼爱女儿,我这个为娘的反而恨不得把女儿赶出去不成!”永昌帝哪想到王皇后这样生气,他印象里静梳一向贤德,夫妻十几年都未曾红过脸,一时间被堵的哑口无言。
王皇后越想越气,怎么瞧他心里都不顺,只匆匆行礼,嘴上说着:“陛下自去吧!本宫如此失礼实在是不成体统,这就下去静思自省!”说着理也不理永昌帝,自顾自转身退下了。
只留下永昌帝愣愣的指着王皇后的背影,不敢置信的问秦福海:“这、这是怎么了,她敢这样和寡人说话!”
秦福海哪里敢搭话,帝后拌嘴,哪有他说话的份。
永昌帝也没指望秦福海回话,冷静了一会自言自语的说:“难道寡人哪句话说的重了?不应该呀....”又在堂上巡视了一圈,见宫人们都低头不语,就深吸一口气,悻悻的走了。
出了凤仪宫,永昌帝满头雾水,又无心政事,便命令仪仗往御花园而去,此时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御花园虽不像夏季那般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却也别有一番初春的景致。
永昌帝见了满园翠色心绪渐缓,目光一转,发现了亭中的娉婷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