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门的士兵只象征性的问道：“哪个村的，进城做什么？”
顾爷爷答了，然后就放进去了，哑妹睁大眼看着那些士兵，觉得这些人好威风，每个人都要回答他的问题才能进去。
直到走了老远，哑妹还回头看，顾爷爷问道：“哑妹，你看什么呢！”
哑妹指过去，顾爷爷道：“那是城门卫，专门看城门的，他们在那里，坏人就不能进来了。”
哑妹双眼发亮：“他们那么厉害，所以城里没有坏人。”
顾爷爷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了，坏人哪都有，不是有了城门卫就没有坏人的。
哑妹也没指望听到回答，两眼不住的看向四周，看到这个也稀奇，看到那个也惊叹，看到杂耍的，就更不得了了，嘴巴都能塞下个鸡蛋了。
还好顾爷爷一步不松的牵着她的手，否则，保准得丢了。
等到了集市最西头，卖牲口的都聚在了一处，哑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猪牛羊，猪家里有两头，鸡也有不少，牛去年卖了，这次就是来买的，可他们家没有羊。
顾爷爷去看牛了，哑妹就盯着边上的一头羊观察着，她也不嫌那羊臭，蠢蠢欲动的，还想上手去摸。
羊有两个弯角，和长长的胡子，叫声很奇特，哑妹又靠近了点。
卖羊的那老伯道：“小娃子，不能再靠近了，它会撞你的。”
哑妹点点头，没有再靠近，突然一声鹅叫，屁股一疼，哑妹蹦起来。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只大鹅，啄她屁股，哑妹吓的直往后退，看向顾爷爷，顾爷爷正在看牛，顾大伯也没发现她这边的情况。
那大鹅还在她面前，伸长了脖子对着她叫，哑妹不敢动，和大鹅大眼瞪小眼。
卖羊的老伯看到，大声问道：“这谁家的鹅跑了，吓着小姑娘了。”
集市太嘈杂了，没人回答，哑妹试着向后退了一步。
卖羊的老伯道：“丫头，你别动，我来赶它。”
老伯还没过来呢，大鹅却又伸长了脖子，叫着向她跑来，哑妹吓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捂着被啄疼的屁股，转脸就跑，大鹅摇晃着在后面追。
一人一鹅在绕圈子，有好心人见哑妹那么个女娃被大鹅追着跑，还吓的不轻，就伸脚踹了大鹅，“滚边儿去，回头炖了你。”
大鹅一声大叫，却没被吓住，只被踹滚了一圈，爬起来又追着哑妹跑。
哑妹又怕又紧张，脚下被石子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人一鹅好容易拉开的距离，转眼又被追上了，她都能感觉到大鹅那硬硬的嘴，碰到了自己的脚后跟了。
终于顾爷爷就在眼前了，哑妹一下扑过去，顾爷爷被撞个踉跄，退后几步，差点坐地上去。
“哑妹，怎么了？”
可能是见到有大人了，那大鹅突然停止了攻势，散起步来。
哑妹在顾爷爷怀里才敢哭出来，泪水糊了顾爷爷满身。
“哑妹，你怎么了，告诉爷爷，谁欺负你了？”
哑妹抬头指着大鹅，眼中满是控诉。
此时安静的大鹅有些呆头呆脑的，见哑妹指着它，它又叫了一声，哑妹吓的又扑到爷爷怀里。
顾爷爷笑了，“被大鹅吓到了？没事没事，哑妹不怕。”
哑妹摸着小屁股：它咬我，好疼。
顾爷爷这下担心了，“它咬你，咬哪了？破了没？”
哑妹指着屁股：好疼。
顾爷爷想笑，可看哑妹委屈这样，又不敢笑，忍的脸都变形了，无奈把头转向一边。
这时顾大伯过来了：“哑妹怎么哭了。”
顾爷爷忍功破裂，一下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屁股被大鹅啄了。”
顾大伯“噗嗤”也笑了，哑妹生气了，她推过顾爷爷，哭的通红的大眼瞪着顾大伯，好似在说，不准笑，顾爷爷拉住她。
“好了，爷爷不笑了，爷爷不笑了，哑妹别气了，我们看看这是谁家的大鹅，晚上我们炖了它，让它敢啄我们哑妹。”
哑妹恨恨的握紧小拳头，顾大伯一下就抓住大鹅，他拎着大鹅的翅膀，任它怎么挣扎都没用，哑妹蹦着直拍手，觉得大伯好厉害。
顾大伯呵呵的直笑，顾爷爷已经看好了头牛，还是上次来看的那头，要七两银子，那人来了几次都没卖出去，顾爷爷好说歹说的，同意便宜点，六两半卖了。
顾爷爷道：“你们在这看看这谁家的鹅，我们买了给哑妹吃啊！”
哑妹点头，顾大伯道：“我们一会儿去城门找你。”
“好。”
顾爷爷跟人家去官府登记去了，顾大伯拎着大鹅满集市的找鹅主人。
可这鹅就跟平白冒出来似的，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顾大伯道：“哑妹，再没人来，我们就把它抱走，也不用花钱了，大伯直接杀了给你吃。”
哑妹点头：杀了。
两人又在原地等了会，才终于有人找来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子，满头大汗，一路急走一路问：“请问，你有没有看到翅膀带点黄的大鹅。”
“没有，没有。”
“谢谢。”
换个人又问：“请问，你有没有看到翅膀带点黄的大鹅？”
“没有……”
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到，此时男孩的眼眶里已经泛起了水花。
他强撑着不让它掉下来，又要去问。
突然有人道：“小伙子，你找的是不是一只大白鹅？刚刚还有一大一小拎着鹅问，是谁家的呢！”
小孩惊喜道：“真的，在哪呢？”
那人回头看一圈：“那呢，都等好久了。”
“谢谢，谢谢。”
“没事没事。”
冯朝道着谢跑过来，看到顾大伯手里拎的鹅，表情终于放松下来，揉了揉眼睛往哑妹他们这边走。
冯朝爹是木匠，专门给人做家具的，今天两人来赶集，冯朝爹让他来把那鹅卖了，自己去卖家具，谁知道冯朝贪玩，光顾着看杂耍，大鹅跑了都不知道。
等他想起来，大鹅挣开绳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不敢去告诉他爹，只能自己漫无目的的找，找着万一要是能找到，他不就不用挨揍了吗？
还好还好，真的找到了。
看顾大伯手里拎的鹅，冯朝期期艾艾道：“大伯，你那鹅是我家的，能还给我吗？”
顾大伯：“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大伯可不好骗。”
冯朝刚揉上去的眼泪又要下来了，以为顾大伯想赖他的鹅，急道：“真是我的，不信你看它翅膀下头，有一点黄，是我给它染的。”
这顾大伯倒没细看，他拎起大鹅，翅膀下果然有一点黄，只是淡的很，不细看都看不出来。
顾大伯又道：“是你的就好说，它刚刚啄了我侄女，把我侄女都啄哭了，你说怎么办吧！”
冯朝真要哭了，说话都带了哭腔：“我，我不知道，你别懒我的鹅。”
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就下来了，顾大伯语塞，我赖你的鹅？而且，这怎么就哭上了，这真是个男娃？
周围有人说话：“人家一个小孩子带着鹅也不容易，这鹅肯定是不小心跑了的，啄了你侄女，道个歉就算了吧！”
小男人冯朝猛擦眼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放跑它的，我给你侄女道歉，你把鹅还我好不好。”
顾大伯看看满脸眼泪的冯朝，又看看满脸委屈的侄女。
“不行，这鹅吓到我侄女了，我侄女要吃它壮胆子。”
冯朝“哇”的哭了出来，顾大伯这下愣眼了，他家四个小子没一个这样，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不就是想买他的鹅吗，至于哭这样？
哑妹看看哭的那么可怜的冯朝，拽拽大伯的袖子：不然，我们还给他吧！
这时候卖完家具的冯朝爹，冯三保过来了，大老远就听到儿子在哭。
冯三保脑门青筋直跳，哭哭哭，就知道哭，谁家男娃像他家这样，比女娃还会哭的。
冯三保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一声怒吼：“冯朝。”
那样子，别人还以为是听到自家孩子哭着急的，谁知道冯朝一个惊吓，顿时住了嘴，向声音处看过去。
吓的脸都白了，冯三保没看别人，直指着冯朝的脑门：“再让老子听到你哭，老子就把你扔山里去。”
冯朝吓的脸色由白转黑，又要哭，可碍于他爹的威吓，只能憋着嘴忍着。
顾大伯看到冯三保惊道：“三保，原来是你呀！”
冯三保刚刚光顾着儿子了，这才发现顾大伯。
“顾越，你怎么在这？”
顾大伯跟冯三保都是靠山村的，只不过一个村东一个村西，离的稍微有点远，小时候还一起玩，大了见的就少了。
见到冯三保顾大伯挺高兴的，“三保你不是木匠么，怎么到这牲口市场来了。”
说到这冯三保又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这东西，天天就知道哭，我就想锻炼锻炼他，让他来卖鹅，谁知道我家具卖完了，来这又听见他在哭，你说我气不气，都十岁了，再过几年都要能家了，没有一点男子汉样子，唉！”
这下顾大伯尴尬了，“你说的鹅是这个吧，它啄了我侄女，把我侄女吓哭了，我想跟他买了，炖给我侄女吃壮胆，他就哭了。”
最后顾大伯来一句，“他是不是不想卖？”
冯朝回神来，所以人家不是想赖他的鹅？他想错了？
冯三保那叫一个气啊！对着冯朝就是一阵吼：“你不看好鹅，让它啄了人不说，人家买鹅你还苦哭，哭个屁啊！”
冯朝一抖，眼神湿漉漉的看着他爹，抖的愣是不敢说一句话。
围观的人看的直摇头，儿子跟个小白兔似的，老子却跟怒狼似的，这什么样的父子啊。
哑妹突然冲过去挡在冯朝前面，她对着冯三保比划：“你不能骂他，他只是怕鹅丢了。”
冯三保听说过哑妹，也听村里人说过，哑妹的爹死了，只是看她比划了那么一圈，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遂看向顾大伯，顾大伯道：“哑妹说，你家小子是怕鹅丢了吓的，你就别骂他了。”
冯三保也不是这么想骂自己儿子，只是每每被他这怂样给气的，突然见哑妹一个小丫头都不怕他，他儿子却在人家身后发抖，那火气又往上冒，只是生生让他给压住了。
对顾大伯道：“刚刚你说要卖鹅，不用给钱了，这鹅你拎回去，杀给哑妹吃了。”
哑妹拽着袖子给冯朝擦眼泪，又比划道：别哭了，哭就不好看了。
冯朝瞪大眼不知道她比划的是什么，只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的给他擦眼泪，还没嫌弃他爱哭，他不由想着，这个妹妹真好。
哑妹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人没懂，她也不再说，反正，她比划的，只有自己家里人才懂。
正愣神的冯朝突听他爹的话，疑惑，那鹅，他爹不是让他来卖的吗，还说三百文，少一个子都不行。
顾大伯道：“那不能，这么大的鹅，谁家养大都不容易，哪能白拿？该多少就多少。”
冯朝突然道：“三百文，我爹说少一个子都不行。”
冯三保那个气呀，“小兔崽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回头又对顾大伯道：“真不用客气，咱两小时候那关系多铁啊，何况，就冲你这侄女，我也不心疼。”
冯三保打家具卖，生意还可以，这么只鹅，还是送的起的。
顾大伯已经开始掏钱了，数了三百文给冯三保。
冯三保推辞，“我都说了送你吃了，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强，快收回去。”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顾大伯道：“这钱你要不拿着，那这鹅我也不要了。”
见顾大伯真大打算不要了，冯三保道：“那你给我两百就行了。”
顾大伯不干，说什么也要给三百，最后冯三保无奈了，“行了，三百就三百，下次去我家拎几个凳子去坐。”
“好，等我家缺了就去拿。”
顾大伯给了钱去找哑妹，却见哑妹跟冯朝熟悉起来。
顾大伯喊道：“哑妹，我们该去找爷爷了。”
哑妹点头，对冯朝摆摆手，跑到顾大伯跟前，顾大伯一手牵着哑妹，一手拎着直叫唤的大鹅，往城门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