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多小时,这多的时间都是用在走路上。
尽管他可以在路上背英语,背语文课文。
这段路上有公交车,车票五角钱。
去时五角,回来五角,加一起一块钱。他每天要花上一块钱乘车,这是他无法承受的。
所以他选择走路,而不是乘车。
他有妈妈,却不能和妈妈住在一起。谁也想不到,他并没有天天和妈妈住在一起,他住在小姨家,和小姨夫,和姥姥住在一起。
你给他买一辆自行车吧,能骑就行,也不用好的。
小姨跟小姨夫不止一次说。
我去了几次了。小姨夫回答:没有合适的,有合适的我就买回来了。你以为我不想给他买,他一天光坐车就要花一块钱。
小姨夫真去了好几次旧货市场,看得上的,好点的都太贵,动则就要五六十,七八十,十几元二十多元的又太烂,几乎连修理的价值都没有。他连去几次都空手而归。
小峰才没花。小姨不高兴的说:我给他坐车钱他都不要,说走几步就到了,不要花钱坐车。
他不要你就不给他?那是几步吗?从这里到他们学校,足足五公里不止。小姨夫叹了一口气:这段路我走也要一个小时,何况他。
他实在不想给小姨再增加负担。
小姨在一个饭店工作,她的饭店是大集体的,虽然位置不错在车站附近,由于责权不明加上经营不善,越来越不景气,除了八十多元的基本工资,连十几元奖金也开不出来,唯一的好处,就是经常能把卖不完的剩余食品拿回来供家人食用。
小姨夫所在的厂原来叫拖拉机厂,后来改生产纤维,叫纤维厂,产品还是难以销出,面临停产,由于工厂太大,工人太多,两千多人,破产影响面过于大,政府形像受影响,省政府正在想办法筹措资金,让他们生产维生素C。即将叫维C厂。
在新调设备安装完毕完全正式投产前,他们只能靠银行贷款,现在小姨夫每月也只不过保证发几十元生活费。
小姨的儿子,他的表弟也上小学了,中午不回来,也要带饭。家里还有老人,姥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一家五口人,物价天天涨,一百多元的生活费,压得他们喘不上气来,他怎敢乱花一分钱?
学校七点半上课,他最晚六点半前要从家里出发。
这天看着到了六点半,他在书包里装上姥姥给他准备好的饭盒,就要出门。
小峰,你慢点走,把这个给你马姨家送去。姥姥递过来一个小包:你马姨病了,你给她送去,拐个弯就到了。看他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这孩子,不会耽误你上学。姥姥补充道。
不想让姥姥不高兴,他拎起小包就出门了。
给马姨送东西不是头一次,方向虽然不相反,也不算顺路,要绕上好大一段不同的路。
估算着时间,怕是来不及,他脚下加快了速度。
快速走过了两条街,来到马姨家的那个院子,敲门却敲不开。
马姨--马姨--他急得火上房,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过了好久,足足过了有五分钟,才有人出来开了门。
马姨果然是病了,她衣衫不整,面带病容出来开门。
马姨,这是我姥姥让我给你的。他急急递上手里的小包:我姥姥给你包的包子,你趁热吃了吧。
谢谢你姥姥了,马姨有气无力的说:你该上学了吧?快走吧,我没事,告诉你姥姥,我好了。没事了。
你还不快走。看他犹豫不决,马姨撵他了。
回头喊了一声:马姨再见!他出了院门就开始了小跑。
跑到离学校很近的那条路时,已经没有了平时的学生人群流。他的心不由得有些发慌。
这是一条又长又窄的通道,这条路上时不时的会出现坏人,总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趁着学生上学时,打一些小同学的主意。
他班的同学就有被抢的。他能不心情忐忑?
和班上身材最高的刘国清要好,和班里最壮的姜世奎成为朋友,当初不能说没有一点杂念,他看上了他们身强力壮,他万一碰上点什么事,刘国清和姜世奎肯为他出头是他的最初目的。
只是现在这条小巷子里看不见一个本校同学,就更别说刘国清和姜世奎了。
虽然他身上并没有多少钱,也不想碰上坏蛋。
事儿就是这样,越不想碰上有时就会越是碰上。
前边一棵电线杆子下边,站了一个染着黄毛的人。见他走近了,突然从电线杆子后边走了出来。
喂,你过来。小崽子。那个见江峰站住了,招手喊他。
距离不过七八米,他知道跑也跑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把你身上的钱拿出来。快点。那坏蛋踢了他一脚。虽然踢在他屁股上,不算太疼,他心里还是气得直冒火。
我没钱。没有,真的没有。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更多的是愤怒的烈火。
你自己交出来没事,要是让我翻出来,可就不客气了。那坏蛋伸出手来威胁着卡住了他的脖子。
真的没有--他还是坚持着。
那个坏蛋要来翻他的衣兜,他后退着,不让那人翻,他的裤兜里真有两元钱,是他舍不得花攒的,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抢走。
妈妈在纺织厂上班,说好的,每月给他二十元生活费,他都交给小姨了,有时妈妈悄悄多给他几块钱,他也都积攒起来。上学时不时的交点班费啥的,不能总管小姨要钱。
他扭动着身体不让翻,那人见他这样,认定他身上一定有钱,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控制住了他,伸手在他身上翻了起来。
就在这时,远远的后边,杜菲菲骑着自行车越驶越近,这天她因为什么事,也出门晚了。恰恰看见自己班的江峰让人劫住了。
她不是个胆子很大的孩子,她只是个年龄刚过十三岁的女孩儿,家长平时教她遇到事要绕着走,能不惹就不要惹那些坏蛋。
前方二十米,她的同班同学让人劫住了,她该怎么办?
趁着坏蛋正在对付江峰,她完全可以骑着车子,快点冲过去,可以保她无事。
可是她不想让江峰被坏人欺负。于是灵活机动,她当机立断,一扭车把掉转车头,飞快向回骑,来到路口,大声喊道:
有坏蛋啦--抢劫啦--
她的声音由于急切而变得发出了劈声。
两个站在路边等活的下岗工人听到她的呼喊,拎着手里的铁锹跑了过来:谁打劫?在哪儿?
顺着她手指方向,两个工人看见令人气愤的一幕,大喝一声:你奶奶的,还反了天了--快快放开他--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们冲着打劫现场跑去。
见事不好,那个坏蛋吓得屁滚尿流,怆惶而逃。
他欺负你了?她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
没事,他们想抢钱,我身上没钱。江峰面色如土,心跳如擂鼓,故做镇静。你快走吧,该上课了。
他们谢过那两个打抱不平的工人,向学校走去。
你快走吧,要迟到了。他再次催促她。
一起走吧,你上来吧,我带你。她跨上了自行车,让他坐到后座上去。咱们一起走。
你能带动我吗?他担心的问。
你会骑吗?你带我。她从车子上跳了下来。她从没带过人,怕带不动他。
不会,我没骑过车子。他摇头。
她只得又骑了上去:你上来吧,我能带动你。
别滞扭了,快点吧,大门要关上了。她回头催他。
他只好跳上她的自行车后座。她用力蹬了起来,自行车向前滑行,他没坐稳,她手也把不稳,车子一扭一歪的。
你坐稳了。她不敢回头,只是对坐在后边的他要求道:你把住我的腰,没事的,把住了。
他只好用力抱了一下她的腰,努力让自己坐的更稳。
她的身体好单薄,腰儿又纤又细,软软的,他却像搂着一团火炭,只能让胳膊放松一点。
自行车比走路快多了,只一小会儿,学校到了,值班师傅正要关大门,她骑着就闯了进去。门前正好是刘月胜带着几个同学在值周。
值周长。四班的女班长杜鹃两只眼睛笑成了月芽,对刘月胜说:快点看,你班两个迟到的。记不记上?
不能算,大门还没关。刘月胜冷静的回答,不带一丝情绪。
值周生抓住一个迟到的扣班里一分,刘月胜不想给自己班扣分。
可是预备钟已经响过了。四班女值周长笑着看着刘月胜,反正你是值周长,你说吧,你说算就算,你说不算就不算。
他们正在争论那二人算不算迟到,杜菲菲把自行车送到车棚跑了回来,嘴里说着:声明!我们没迟到,江峰来的路上让人截了,他让一个坏蛋截住了,抢他的钱来着。
听说江峰让坏蛋截了,刘月胜冲着四班长说:我说他们没迟到吗,早上工作到此结束。回班上去吧。
然后跑向教室追上他:江峰,你有事怎么不告诉我,咱们一块来就没事了。
晚上放学回家,在门口院子里,他悄悄对小姨夫说:小姨夫,也给我买辆自行车吧,我走的慢,他们走得快--
你就说吧,出什么事了?小姨夫看他神情不对:是不是出事了?
早上,有个家伙劫我--
他们正在说话,邻居赵家的赵保金也出来,听见他说被劫了,大惊道:反了天了,大白天的敢打劫?什么样个人?
赵保金刚转业回来,还没分配工作,正是年轻气盛,听得他说被劫,立刻义愤填膺: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上学,看谁敢劫你,整死他。我打的他满地找牙让他生活不能自理。
听他说没被抢走什么,小姨夫放心了:明天我就去给你买自行车,快进去吃饭吧,你姥姥把饭做好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他装好了饭盒,背着书包按着时间正要出门,赵保金打着哈欠站在门前喊他:小峰,你过来一下,我问你话。
赵保金在部队当了五年兵,正在家里等待分配工作,年龄比他整整大十岁,却挺喜欢他,乐意找他说话。这几个月他们混得挺熟。
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江峰进了赵家屋门,赵家和他家一样的格局,又窄又小的门廊,赵母正在厨房做饭。
你说昨天有人劫你?赵保金站在门边拉着他:什么样的人?怎么劫的,你把整个过程说一遍。听了他的讲述,赵保金冷笑着:奶奶的,正好闲着没事,今天你慢点走,还到昨天那个时候,你别怕,我在后边跟着你。
你想拿我当钓饵?看着赵保金的表情,江峰想起一个词。
你小子懂个屁。赵保金用手往前一撸他的帽子,整个把他的眼睛遮住了:我是帮你,保护你,帮你收拾坏蛋,给你当保镖,你高兴吧,能有我这样的保镖。
好吧,为了配合你,我就走的慢一些。他语出气人。
你还懂不懂点好歹呀,气得赵保金一呲牙:说不上谁帮谁了,谁让我闲着发贱呢,你前头走吧,别走太快了,一会我就追上你。
他真的没走快,估计着昨天那个时间,离学校不太远的时候,他几番回过头去,终于发现了后边几百米外的赵保金,骑着他那辆旧凤凰远远的跟着。
到路上他都在向路两边看,看是否有坏家伙藏在什么地方会突然跳出来,只是,也许昨天那坏蛋害怕了,今天没出现。
一直到看见学校大门,看得见值周的刘月胜向他招手,他才快步跑进了学校大门。
跑着坐在教室座位上里喘气,刘月胜问他:你怎么又这个时间才来?差一点就又迟到了。
他趴在桌子上,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等下了课我再告诉你。
这天上午连着两节英语课,课间休息时,他对刘月胜说:
有件事告诉你。他正重其事的说:今天早上我本来能早点,是一个朋友让我慢点,他一路上护送我来的。
什么朋友,敢护送你上学?杜菲菲听见了感到好奇:他怎么有时间送你?
特种兵,你们听说过吧?军区特战大队的,他从部队转业,回来还没分配工作,听说我昨天被人打劫,就要送我来校,就这么回事?
班里同学绝大多数都有自行车,他心里也一直在想着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有了自行车上下学就不会感到离家太远了。他已经悄悄攒了十几元钱,再过几个月,如果能有三十多元,就可以买一辆旧车子,就可以骑车上下学,比现在快多了。
过了寒露,天一天比一天冷,这天他放学到家时,天都快黑透了,小姨夫正蹲在院子里忙着什么,赵保金在给他帮忙。
咱们的大学生回来了?赵保金玩笑着和他打招呼。
你好!赵哥,你们--他停住了问话,看出小姨夫是在收拾一辆旧自行车,正在给车轴上油。
快看看,这是给你买的。赵保金把他拽了过来:看看,让你姨夫收拾的好不好,前后轱辘都是新换的,还有前后闸也是新换的。
你看看怎么样?连换轱辘带换闸花了六十多,比新买都贵,小姨夫站起来,把车了递到他手上:要不是你小姨催的紧,我还真不想给你买这辆旧车,不合算了。
太激动了,他连书包也没顾往下摘,接过车子就想推出去试试。还是赵保金把他身上书包接了过来:去吧,试试吧,看看好不好骑。
他推着车子在家门前的街上练习着,小姨夫来喊了几次他也不想回去。自行车,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是他日思夜想的,此刻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他的心情。
骑车一点也不难,你先溜,会溜就会骑了,赵保金站在路边为他提供指导:你一只脚放在踏板上另一只脚在地上蹬。
这是一辆二八车子,架子比较高,他个子又太矮,想跨上去挺费劲,何况他也算得上第一次正式骑车子。
好在他并不太笨,一会儿就会溜了。
你快回去吃饭吧,你姥姥都等急眼了。赵保金上来接住了他的车子:你快去吃饭,我给你把车座子再往下降一降。
屋里大家都吃完了,他也不管凉热,把一碗饭三口两口填进嘴里,两腮鼓着跑出了屋子。赵哥已经用活搬手把车座子给他降到最低了。
小姨夫和小姨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赵哥一直陪着他练车子,直到深夜,他敢跨上座位了。
可惜他个子太矮,腿太短,还是不能坐着骑,只能站着骑车子。
就是这样,他也激动的两眼放光。
夜深了,在赵哥的劝阻下,他才把车子推回院里,停在屋檐下,然后走时屋里,取出悄悄存的十几元钱,递给小姨。
你这是干什么?小姨诧异的看着他手里的一把零钱。
我自己攒着想买车的,给小姨夫吧。
其实他也没全说对,这里的一张十元钱是奶奶悄悄给他的,他上学来前,奶奶悄悄给了他十元钱,让他留着零花。他留下来想买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没想到,小姨夫先给他买来了。
那点零钱,留着你自己花吧,别给我了。你小姨夫也不能要你的,谁一个大人会要孩子的钱?
他只好把那把小零钱收了回去。
累了,也困了,刚睡在炕上不一会儿,他发现自己身体变轻了,从来没这样身轻如燕,他推着自行车来在大路上,自行车真轻盈,骑上去太爽了,和他融为一体,他就飘了起来,像一只滑行的鸟儿,他滑行得好快,飞得相当轻松,他的位置比路上的汽车都要高上许多。身后是滚滚的人流,他腿迈动的得相当快,走路的人当然都被他远远甩在后边,就连别的骑自行车的人也远远落在后边,后来,他越飞越快,连汽车也赶不上他,他行云流水般的速度奔跑在两边有树的路上,高高低低的树木大大小小的石头飞快的闪过,他似乎是在滑行,脚下一点阻碍也没有,没想到的是他座下的自行车变成了鸟儿的翅膀了?
小时候他飞过几回,也是在梦里,都没有他这次飞得惬意,没有他这次飞得自由自在。也没有他这次飞得气冲云天。
赵哥,你教我几招呗。星期日他和平时一样,五点多钟就起来了,坐在窗前看了一会儿书,隔着窗子看见邻家赵哥也起来了,于是出门来到他面前,要求道:省得他们总欺负我。
谁敢欺负你?不就是那个劫道的吗?早晚我收拾他。
你在侦察连当过班长,教我几招厉害的,能一招致敌的。他要求道。
小赵,你别教他,他学会了该和人打架去了。小姨出门倒水,听见他的话,笑着对赵保金说:他小学时在村里就和人打过架。
小姨,你还说,那事不怪我,你也知道,他们家哥儿俩,欺负我一个,我才不想和他们打架。和他们--哼--没劲透了,笨得像猪。
小锋才不会欺负人,赵保金笑着把小姨哄走了:你真想学?我教你点基本功吧。咱们到那边去,找个背静地方,不让他们说三道四的。
江峰跟赵保金练了一会,突然想起来:赵哥,我还没拜师,我给你行个礼吧。
快别开玩笑了。赵保金拉住了他:我教你的几招你最好晚上练,不能让人看见,这些擒拿手都是抓人时候用的,我们侦察兵去抓俘虏时才用的绝招,都是要一招破敌的,一击必杀之技,也就是所说的以巧破千斤的招术,不是真碰上坏人,平时你不能用,那怕是和同学打架你也不能轻易用,你记住了吗?
自从江峰有了自己的自行车,他又多了一项工作,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把赵保金教他的擒拿练上几遍。
吃过早饭,还像每天那个时间,他再也不用急急忙忙出门了,他也可以骑着自行车去上学了,那段路大约五公里,步行需要一个小时,骑着自行车快点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学校了。
他故意比每天晚二十分钟出门,估计也能比平时早十分钟到校。
昨晚上他已经练的差不多了,已经可以溜了,骑上也没问题,于是他出了家门,先把书包放在后边货架子上夹好,然后溜了十几步,看左右人不多,才敢抬腿上车。自行车听话的驶出了家门前的小胡同,拐个弯就上了大道,虽然他有些紧张,但是此刻路上车并不多,由于他出门比较早,只有一些赶着上学的学生匆匆从他身边骑过。
他也想像他们那样快些骑,于是脚下加快了蹬的力道,没想到的是,他用力一蹬却突然感到脚下蹬空了,脚蹬子空转了起来,车子不听话的慢了下来。他身子一歪,差点摔倒,书包却掉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的停住了,把书包从地上拣起来,拍拍上边的灰土,在后边重新夹好,推起车子想重新骑上,车子却不听话,他仔细一看,原来链子掉了,难怪车子会停下来会倒掉。
他把车子靠在一个电子线杆子上,费劲把链子挂好,用手摇了摇,手已经弄脏了,没办法,只好把着车把,小心翼翼,再次骑上。
只是,没骑出多远,在自行车流里,他感到脚下又不对劲,脚蹬子再次空蹬,这次他心里明白,坏了,车链子又掉了。
上班的时间到了,路上自行车越来越多,他只能靠边把链子安上,然后再跨上去前向骑行。
越是怕掉,车链子越是向下掉,当车链子掉下第五次的时候,他心里越发着急,这得啥时候才能骑到学校?
江峰。后边一个声音喊他。你骑车子来的?车子怎么了?
是他班同学姜世奎,也骑着一辆旧自行车赶了上来。
车链子掉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抖着弄脏了的手:掉了好几次了。
我给你看看。姜世奎停下自己的自行车,跑到他车前,帮他把链子安上,然后猛一摇,链子又掉下来了。
你的车子有点毛病,到那边让他看看。
原来路口那里有一个修车子的,早上高峰时正有几个人在那里给自行车打气。
姜世奎推着他的自行车来到修车摊前对修车师傅说:
师傅,你快给看看,这车子怎么光掉链子?
修车师傅丢下手里的活计接过自行车,往旁边的大树上一靠,随便看了一眼:你这车子有毛病,毛病还不小。
姜世奎急急的求他:师傅,你快点帮我们整整,我们还要上学。
五块钱,修不修,不修推走。那师傅转身给另一个人补车胎去了。
五块钱?对于江峰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他接过自行车,对姜世奎说:你先走吧,我在后边推着走,我不修了。
净胡说,有毛病怎么能不修?姜世奎看着路上滚滚的车流:快点让他修完,咱们上学还来得及。
太贵了,五块钱,回去让我小姨夫自己修。
那修车师傅听见了笑道:自已修?你小姨夫是钳工吗?看你这车子就是拼装的,对吧,车架子是永久二八的,零件是凑的,俩轱辘安的不对劲。告诉你吧,他干这活是外行,你车子大架子前后瓢了,你自己细看看,前后俩轱辘不在一条线上,能不掉链子?
姜世奎凑过去:师傅你老人家是好人,我们是学生,上学也没带多少钱,你少要我们点吧,就当你老人家做好事了。
好事我真没少做,修车师傅看了他们一眼:没钱我也给修,只是我是靠这个吃饭的,单位黄了,我才出来摆这个修车摊,你怎么也得给个三块五块的,不能让我白干活。
姜世奎看了他一眼:你没带钱吗?我身上有两块。师傅,你快点给整整吧,我们快迟到了。
行啊,你有几块就给几块。说着师傅把车子靠在树上摆正,然后拿出一个大铁家伙,把弯的大梁给用力掰了掰。又用眼睛瞄了瞄,用小搬子把车链子拉紧一些,然后又给车子链子重新上了许多油。
他摇了摇车蹬子,听着哗哗响的车链子:行了,你这回骑吧,它再掉链子你回来把我的摊子掀了。
江峰从里边兜里掏出几张毛票,数了数,正好够两块钱。
谢谢师傅了,他把钱递了过去。
那修车师傅接过钱也没数,往旁边的筐里一扔,又去忙着接待别的顾客去了。
你别骑太快,我有点紧张。他喊冲在前边的姜世奎慢点。
一路上姜世奎在前,他在后,第一次骑车,他还是不敢太快,到校大门前时听见钟声又响了。
站在校门前的女值周长笑着看刘月胜:你班又是两个迟到的,看你记不记。
姜世奎从车子上跳下来嘴里分辩道:他车子坏了,一路上光掉链子,我和他修车子来着,我们可没迟到。
江峰也到了,匆匆跳下车子,也不说话,嘿嘿笑着推车朝着车棚跑去。
从这天开始,他也骑车上学了。